之前刘景天对她说过的,上元时在宫中遍布彩灯,自设夕市的事并非胡言。
宫务府第二日便来与苏允棠讨起了章程,按着刘景天的旨意,上元当日,安巷内由宫务府开起灯会集市,各宫中除实在有差事离不得的,余下的宫人日落后皆可得半日假,去安巷内好好逛逛,如在民间一般。
正如刘景天所说,从小最爱繁华热闹的她,已经有许多年没能再见上元节的灯会了。
虽说刘景天与她提起夕市灯会的本意,是想与她携手相游,用相似的日子场景叫苏允棠心软犹豫,重温旧梦。
苏允棠也用自个的小脚趾清楚的拒绝了对方。
可难不成就因为和刘景天相识在上元灯会,她这辈子就再也不过上元节了不成?
那也太拿刘景天当一回事了。
她不必与刘景天一起,完全可以自个逛逛啊!
略微走动些,若是一个不小心,再叫刘景天的脚趾疼上个几回,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去厄叹一口气,余光瞧见立在帘后的春淡夏苍两个,又想到了什么道:“以往娘娘少吃一口饭都要啰嗦个不停,如今当真用得着了,想叫她们劝劝,反倒都成了锯嘴的葫芦,当真是……”
苏允棠闻言也只是一笑。
自从她在养乾殿内磕了书桌,刘景天之后的几日就安分了许多,不再日日盯着苏允棠衣食起居,也不再试图上门见面,说好一起过上元节的事也没了消息。
竟像是就这样默认了她的威胁一般,安静的过分。
连带着,春夏秋三个都越发的沉默小意,一句不顺耳的话也没有了。
苏允棠一面觉着刘景天不会这么轻易认命,一面又察觉不出这平静的丝毫不对,此刻便也只能不去想那许多,只认真挑选起了出门的衣裳。
既是要与民同乐逛灯市,出门的衣裳当然也不能太过招眼,当真凤冠翟衣的过去了,倒叫正摆摊逛街的宫人们拜是不拜?
不拜不敬,只怕失礼冒犯,得罪了贵人,可当真按着规矩请起安来,可就什么意思都没了。
苏允棠仔细挑了半晌,和去厄借了素色的萱草黄对襟云绸衫,下身是柳黄遍地的丝锦裙,配着红面金底的坠珠凤鞋,内里穿一对寻常白绫袜相衬就是十分漂亮。
金银宝玉那些招眼的头面首饰更是一件不带,从铜镜里看去,只是一身从未上过身的新衣裳,编好的发辫一圈圈的卷起,在耳侧绾了双垂髻,发间簪了一色的小绒花,竟觉着没比去厄大多少——
颇像是哪宫里得宠的大宫女。
夕市这么新鲜的热闹事儿,自然转眼就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饶是刚刚被换了一茬的永乐宫里,今日也都人心浮动。
苏允棠换好了衣裳后,天色还没昏沉,里外的宫人一个个便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苏允棠见状,索性给不相干的人都提早放了假,自个则是多等了片刻,直到天色彻底昏下来,估摸着安巷里人也必定多了之后,才与去厄一道儿动了身。
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原本出门时,苏允棠还在记着刘景天,想着他会不会一会儿就派人来拦她,或是就等在安巷里,就等着她来了就生事,又担心会不会遇见公主太后,见面又是一场官司……
可等她等到到了安巷,只是瞧着这热闹,都还没开始逛,便已忍不住面露欢喜,等到一家家的逛下来,更是拉着去厄如鱼得水一般,早不知将刘景天抛到了哪儿去!
刚到了安巷,便是灯市如昼,吵吵嚷嚷,顺着宫道的两头,摆了市集,前头是整整齐齐的竹棚,开着茶楼酒肆、戏馆梨园,这是宫务府这两日搭起来的,里头操持的也是专门派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