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年是圣上的五十整寿,圣上又因为得了早熟稻而高兴,吩咐内务府大办,再想着卫历现在虽为庶人,但终究是圣上血脉。
最重要的,卫历大手笔的上下打点,内务府这才大着胆子将卫历进献来的寿礼呈上,但瞧着圣上的神情,似乎不怎么高兴!?
永正帝虽是不悦,但多年未曾听见卫历消息,四年过去,对卫历的恼恨之心也淡了点,再加上这些年来,他信起了佛,也多少有了一些因果报应之感。
当年钱氏也算温驯可人,进幸后不久便有了身孕,也算是个好的,偏偏他因郎氏之故,任其惨死,如今卫历在他身上下药,或许也是他应得之报。
他面上阴睛不定,沉吟片刻,最后叹道:“呈上来!”
“是!”小太监暗暗抹了把冷汗,连忙将血经呈上。
孝经在五经之中算是字数不多的,可也有足足一千八百余字,才刚拿到手上,永正帝便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之味。
永正帝细细瞧去,只见血经里每一个字均颜色鲜红亮艳,字体更是端庄整肃,精致秀雅,最难得的是孝经全篇一干八百余字竟无一败笔,着实难得。
眼前看到的虽然只是一本,但在这本之外,还不知道卫历抄坏了多少本,这才拿得出这么一本完美无缺的孝经。
他近年信佛,也是懂佛法之人,见此字便知道卫历在书写取血之前必定吃了好长一阵子的素,抄经前一周更是断了油盐,取出来的血才能如此澄净清亮。
只是略想一下,永正帝也不由得心疼,微微叹息,“也太伤身了。”
他不忍再看,随手递给了徒晰道:“这字倒是有几分长进,倒是不比你差了。”
因太上皇好董其昌的字,几位皇子、皇孙自幼习的便是董体,朝堂上也大多以习董体为荣,除了徒圆析自幼养在宫外,后又受到碧山书院的山长影响,是以习的反而是柳体,而非朝堂上流行的董体。
但徒毗析虽然主练柳体,但回宫多年,难免受了言中风气影响,他所写出来的柳体结构精致,俊朗清秀,虽非董体,但却有几分董体秀丽之风。
按着永正帝所看,假以时日,徒昕必定形成自己的风骨,只不过眼下徒晰还小,还在摸索阶段,相较之下,卫历的字倒是已然成形,畅朗娴熟,倒是比徒晰的字略好一些。
徒晰拿过来略翻了翻,也赞了句,“字挺好。”
卫历当年能做永正帝最宠爱的儿子,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这一手字瞧得出来也是很练过的,不过那又如何呢?
且不说卫历现在姓卫,即使还姓徒,从早熟稻出世的那一刻起,其他的兄弟与他之间的距离便拉的很远了,越是身在此中,越是明白要维持皇权之不易,做皇帝要考虑的是方方面面,光一个孝字是不够的。
在这情况下,徒晰也不妨大方一回,况且他也瞧得出来,永正帝虽是有些不悦,但亦有几分感动,他又何必做恶人浇永正帝冷水,提醒他卫历姓卫,已经被他过继给了八爷,这孝经理论上也孝不到永正帝身上。
永正帝满意的微微点头,这年纪越大,心肠越软,即使是像卫历这般的逆子,他也希望他能力好的,徒晰在这方面上倒是让他无可挑剔,莫说对几位兄长颇为恭敬,平时对下人们也是态度温和从容。
徒晰送的寿礼倒是和往年一样,仍是一盆梅花盆栽,难得的是这一盆梅花盆栽乃是三色梅花,有白梅、红梅、以及少见的绿梅三种梅花,虽然是嫁接出来的,但三种梅花平均,树干苦劲雄伟,驱干弯曲隐隐成龙形,可见得徒晰也是花了心思培养的。
永正帝赞了声好,再瞎徒画的寿礼,不免微微皱眉,倒不是徒画的寿礼不好,而是徒画的寿礼着实太好了。
和徒晰总是进献自己所种植的珍稀花草不同,徒画向来是进煎物件居多,虽说徒画的母族有钱,但耿家也是个谨慎的,进献上来的礼也大多中规中矩,或瓷器或古董,珍贵但不至于太过出挑又或着出格。
但这一次所进的寿礼着实太过出挑了些,足足有半人高的羊脂白玉玉佛,通体雪白,任谁见了都不得赞上一赞,倒是比徒晰所献的三色梅给压下去了。
永正帝微微皱眉,着实有几分不悦,他先前也听了一耳朵,徒画备的原本是一件万寿长春仙桃盆栽,临时换成了这白玉玉佛,再一想前些时候的早熟稻一事,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
在他都已经立徒晰为议政大臣之时,徒画突然跳了出来,不免让永正帝有些多心了。
再则,徒晰所送的三色梅花虽然珍稀,但他也知道,这三色梅花乃是徒晰亲手所种植,对旁人而言是极难得的,但对徒晰而言却是随手可得,不过略略多废些心思罢了,较真而言,徒晰倒也没花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