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及到玄影还在一旁,子吾原本打算矢口否认。毕竟亲口承认,所代表的则是,之前对其所言的一切皆为谎话。相处时日不多,他却知道玄影是个非常自律的人,从不妄言。这样的人,一旦知道与其相处的是一名,为达目的不惜一切,自私自利,掩盖事实,花言巧语对其诸多诓骗之人。
子吾心里有些难以决断,他不敢去看身后的人,只怯怯瞄了一眼地上的影子。那道坚毅的黑影,如一把保护伞般将他罩住,即使踏入了凶险万分的江湖路,却未曾遇到过真正的生死危机。
“喂!有或没有,不过一句话,你发什么呆啊?”杜三刀见对方愣了半晌,也不言语,身为个不拘细节的江湖老粗,他有些焦急地催促道。
子吾心中此刻亦有所决定,他作揖道:“前辈口中的少年侠客,也许正是家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借作揖的动作掩饰,目光是紧紧盯住了地上的人影。发觉身后的人一动未动,就连有风吹过衣袂,那见绣金雕龙的墨色长衫,也未曾随之摆动一下。
玄影正在暗自平复自己的情绪,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就算子吾转过身来直视他,也看不出任何不同,何况其并未转身。而两人对面的杜三刀早在收了刀的同时便收了敌意,此时更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子吾身上。
杜三刀不解地问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也许’可言?”
谎言已经被自己给揭破,子吾也不在乎再多抖出点料了,只要能从对方口中换取到想要的线索。他道:“家兄于数年前便入了江湖,是以在下不敢轻易往自己脸上贴金。”又道:“敢问那少年侠客姓甚名谁?居于何处?”
杜三刀听得直皱眉,即便分开多年,难道连自己兄弟都认不得吗?想起曾经不经意驻留,所看到的一场交战,顿时心升感慨,他言:“只在一次武斗中见过,作为一个看客,我不知他名姓,更不知道住哪里。”
子吾面上露出些失望的神情,他略微垂首,思考着接下来要怎样办?总不能非要这人带他去找吧?况且杜三刀也说了是‘曾经’,可他还是想问出些线索,“敢问前辈,是何时?何地?此事对晚辈极其重要,还望不吝告知。”子吾说着深深作揖行礼。
“一年前,在南夙山的龙竹林。”杜三刀早早就成了孤儿,身边唯一做伴儿的就是蚺子,他不是很了解兄弟情,但却懂得亲情的重要性,若是能成全,那就再好不过了。江湖人并不喜欢做婆婆妈妈的事情,这件事是个例外,他喜欢这个例外。
子吾脸上再次出现希冀,他暗暗将地点牢记在心,冲对方露出一抹淡笑,作揖道:“多谢前辈告知,晚辈铭感五内。”
忆起那场战中的少年人,手中一把三尺秋水纵横,出招狠辣,近乎无情,如今想来依旧不免心有余悸,他道:“小子,我可告诉你,那确实是个天纵英才的‘少年剑客’,但却不是什么‘少年侠客’,这其中的分别,问你身后之人吧。”杜三刀撂下这话,朝玄影抱拳道:“杜三刀记得阁下大名,亦记得今日之败,相信不久之后,江湖上定会有阁下一席之位。告辞了!”
玄影听得懂杜三刀的意思,也知道其是一名硬汉,可他不喜欢动武,不想给自己和子吾带来麻烦,“等一下,在下非江湖人。”
只一句话,无需多言。杜三刀面上稍有讶异,亦再未多言,带着蚺子潇洒地离开了,口中道:“儿子,下次该试试你的法子来狩猎,不然咱爷俩儿要饿死嘞!”
直到那一人一蛇的两道背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子吾仍旧保持着遥望的姿势,玄影顺着其目光看了看远处,打趣道:“子吾,你再不回神,圣檀骨壶可就被扛走了。”
“扛走?谁?”子吾第一反应是那条大黑蛇,他四处张望一圈儿,眼下哪里还有黑蛇的影子?
“那群小家伙儿咯。”玄影说着,向地上一指。
子吾顺其手势看过去,圣檀骨壶明明好好的躺在地上嘛。再仔细看罢,他才发现情况不对,圣檀骨壶虽然确实躺在地上,但竟如生了足一般,缓缓慢慢地移动着,并且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他蹲在地上详加观察了片刻,才找到问题关键处,原来是一些个小蚂蚁,整齐一划,井然有序,吭哧吭哧扛着圣檀骨壶,也不知是要往哪里去。
“它们好似很想带圣檀骨壶回去供养。”玄影蹲在子吾身边,看着忙碌的一队队蚂蚁,感慨般地说道。
“恩。”子吾到现在也没有勇气去看玄影,他垂着首,只应声了一个字,便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