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闻言,身形一顿,心知非常时期,不能多做言语,只好佯装没听到,低着头急步赶路。反正那边有的是人去操烦,不像他独身一身,连这条路上都充满了孤单寂寞。好在这种心情,不会再有。
子吾听罢小弟子的述说,了然地点点头,看到那几个总是回头盯着医馆的护卫,总觉得眼神里尽是警惕和仇恨。稍作沉思,不禁疑惑,这些人难倒已经知道百里无衣死了?其余的人都各自回房,子吾亦准备离开。
上元子初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对子吾言道:“别睡了,我们也走。”
“啊?”子吾不明状况,“往哪儿去?”
“离开鸿都,哪里都好。”上元子初说着,跃上房顶,谨慎查看一会儿,翻身下来,“果然留了几个护卫盯梢,想必稍后就会有大队人马前来围剿。事不宜迟!赶紧抽身!”
子吾迷迷糊糊被两人默契十足地带离医馆,急急忙忙奔出鸿都。
青山随着护卫队来到大殿外,那里已经拥挤了不少人,殿门前是一身雪白,腰挂佩剑的凤语,傲然dú • lì。众人看到来者,都默默让开一条路,面上无不尽是担忧。青山抱紧了医匣,足下加快步伐赶至殿门。
“性命攸关,先生落针,不容有失。”凤语平淡地嘱咐了一句,看到青山先生如接重任地点头,才将大门推开,待到人进去,又将门关闭,继续守在殿外。
“李队长,暗杀都主的是什么人?”一人问道。
李队长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同样守在殿外,“是那个和百里统领长相一样的家伙。”
那人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儿,又问道:“出这么大事情,怎么不见百里无衣?”
“我怎么知道,今儿一天都没见统领,派人去寻,也没结果。”
“可能是早就被那小子给杀了。”那人说完,注意到李队长眼神中的杀气,连忙住声,往人群中凑了凑。
凤语一人,独自面对围在大殿外的众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人群中此起彼伏地议论纷纷,她恍如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传出一个有气无力地声音:“我知道你们都在外头,也知道你们在等一个结果,鸿都……自此交给凤语接掌!”
此言一出,大殿内外,顿时鸦雀无声,气氛极度沉闷。每个人面上都是一副提防有诈的模样,尽量与其他人保持安全距离。直到殿门缓缓打开,由内中走出一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不是在人,而是这人手中的一物。
黑夜中无法看清楚那一物的具体形貌,但所有人都认得出,是象征鸿都最高权利的代表-掌令。
“都主遗命,此物交由凤语姑娘。”青山缓缓抬起握有掌令的手臂,语气好不悲凉。
凤语脸上依旧毫无表情,主动伸手去接,继而将掌令高高举起,冷眼看着毫无反应的众人,不作言语。
场面又是一阵诡异的寂静,没有人行礼,没有人奉承,似乎都在旁人的耐性耗尽,似乎那样才能有机会。
“青山先生的医术咱们也都见识过,妙手回生过多少人?怎么这会儿,都主反倒是让你给医死了?”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这一声疑问,无疑是给在场众人挑开机会,全都将注意力投在青山身上,一边出言附和,一边等一个对他们来说,根本毫无意义的说辞。
其实他们此时根本不关心医者的医术,更不关系都主是怎么被医死的,他们只是需要以这个医者作为事件的引子,才好有进一步的动作。
青山抬首注视着越来越躁动地众人,吐出一声长叹,“诸位言之有理,青山愧为医者,唯有……”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声,单膝落地,一手抽出身旁凤语姑娘的佩剑,架在自己项上,“已死谢罪!”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是他遗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仿佛为其增添艳丽一般,青山眉间缓缓浮现一点朱红。
这是一柄做工非常精良的宝剑,薄如翼的剑刃,在月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问世多年,它的主人从未舍得让其沾染杀伐之气。而今,终是开了刃。鲜血顺着剑锋流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死亡,有很多种,一个人也不过只能占据其一。一双挽救过无数人垂死挣扎的援助之手,最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个拥有满腔热忱的仁义之心,停止跳动。这是一种非常有尊严的死法,甚至于能够震慑住在场所有人,不敢轻易上前。
“接下来,你们想如何?”冰冷地言语打破寂静。凤语淡定从容地从死者手中拿回自己的佩剑,只手倒提,冷眼看向在场所有人。剑锋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滴,被风吹偏了方向,不经意染红她雪白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