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哂笑。他何曾想饶宋清不死。他放手不过是知道宋清之死无用而已。宋清死了,还有无数个“宋清”在。杀了宋清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引来诸多猜测与怀疑,给自己再添麻烦。
宋清看着他:“臣知道小郎君心里不好受,但小郎君便是再气也按照臣的提议,说了伪证,可见小郎君其实……”
“滚!”
宋清一顿:“小郎君。”
李恪双目赤红:“我说让你滚,别让我说第一遍!”
宋清无奈,只能退下。
李恪就这坐在地上,怔怔失神。拾翠缓缓走近:“小郎君,地上凉,莫呆在地上,婢子扶你去床上吧。”
李恪抽出手躲开她的搀扶:“没想到你也是他们的人。”
声音是拾翠从未听过的冰冷。
“你是故意在我与大哥说话的时候进来送药的吧?是怕我冲动之下跟大哥说漏嘴吗?你居然还给宋清守门望风。”李恪扯了扯嘴角,“你是什么时候成为他们的人的,还是说从一开始就是,甚至当年的事,你也是参与者之一?”
“不,不是。”拾翠拼命摇头,“婢子是在宋清与提红成亲后才得知的。此前婢子什么都不知道。倘若婢子当年就知晓,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婢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李恪转头,眼厉如刀,“就算当年不知,可现在呢?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的主子是谁!”
“婢子记得,婢子当然记得。婢子对公主之忠诚,日月可鉴。”
是公主,而不是妃。这个称呼已然说明一切。李恪嗤笑起来:“好一个忠诚。原来这也算忠诚。”
拾翠跪下来:“不论小郎君信不信,婢子绝不会伤害公主,亦不会伤害你。婢子从始至终只想让公主好。”
“好?阿娘现在不好吗?”
“可是公主本可以更好?她可以不用屈居他人之下,不用看圣人脸色行事,不用压抑自己的本性。公主年少时亦是张扬恣意之人,她应该有更璀璨更潇洒的人生,可现在呢?我亲眼看着公主怎么一点点转变,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只希望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做回自己。”
李恪死死盯着她,“所以你在知道一切后什么都没做,反而顺从他们的意思,为他们所用。我是阿娘养大的孩子。你觉得若能帮他们成事,助我上位。阿娘便能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此后她就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是吗?”
一语中的。拾翠确实带着这样的心思。
“拾翠,枉阿娘这么信任你。你以为你在尽忠,可你有没有想过,阿娘需不需要你这样的‘忠诚’。你以为的为阿娘好,真的是阿娘想要的吗?”
李恪深吸一口气。他觉得不是这样的。
阿娘曾经搂着他与他说过前朝。
她说炀帝对她千好万好,但确实对不住黎民百姓,对不住天下社稷。所以她偶尔会怀念父亲,怀念那个爱她如珠如宝的亲人,却无法辩解他留下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