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罗阳服气了:“哥哥,这才多久啊,你又怎么惹人家了?”
“我要知道还至于坐这听你废话啊?”顾执也郁闷得很,长腿敞着,头往后仰,盯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很轻地说:“他跟我发火了。”
罗阳登时露出一脸不可思议,“发火?”
“嗯。”顾执的声音低低的,像受了委屈的大狗。
罗阳啧啧称奇,“贵公子还会发火?我从来就没见他跟谁翻过脸,你可以啊顾执,到底干了啥把人气成那样?”
“我什么都没干。”顾执老实回答道,“你也看到了,他同意我跟去散步我才去的。路上我碰都没碰他一下,说话也规矩得很,连骑马都是经过他同意才扶他一把,柳下惠都没有我这么坐怀不乱。”
罗阳不信。
顾执于是坐直了,又把整个过程全部复述了一遍,包括所有对话。
罗阳在他叙述中表情逐渐迷茫,最后皱起眉,同样困惑不已:“这也没说啥出格的话啊,怎么回事啊芳许这人……”
他眯起眼又帮顾执回忆白天的情节:“……他今天心情不挺好的吗,我看你俩一路都聊着,还寻思你俩终于和好了……怎么这么突然又……跟你示好,然后又跟你翻脸,这么反复无常,我怎么觉得跟我认识的宋公子这么对不上号呢……怎么感觉这么……”
罗阳的表情逐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这么……作呢。”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甚至都低得几乎是气音。
饶是罗阳是顾忌他的感受才放轻了音量,顾执还是下意识地皱眉道:“别这么说他。”
罗阳于是闭了嘴。
一阵尴尬的沉默。
好友依旧烦恼,罗阳虽然很想懒得管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戏码,但还是出于好心建议道:“你要不要问问姜凌,他应该能替你分析分析。”
这倒又点醒了顾执。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远在赤道另一头的姜医生发去了一条短信,得到回复后,他起身走出宾馆大堂,来到一处安静无人的角落,发出了语音邀请。
“喂。”通话很快被接通,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往常地镇定温和。
“姜医生,打扰了。”顾执开门见山道,“还是之前那个case,想再咨询你一些新情况。”
虽然是私人时间,但姜凌并没有觉得冒犯,大方地应允了他的请求,“嗯,你说。”
之后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里,顾执将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事无巨细地向电话那头如实相告。
“我现在有点摸不着头脑,”顾执说,“他现在算是想要独处,还是在躲我?还有,我是哪个地方做错了?姜医生,我想想听听你的意见。”
那头,姜凌停下记录的笔,对着笔记沉吟了几秒,才开口道:“鉴于这不是一次正式的心理咨询,我的推断可能也不一定正确,你就当是朋友间随意的交流。”
“嗯,我明白,你说。”
姜凌于是给出自己的想法:“我的理解是,独处需求和回避需求都有,但后者占比应该更大。而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反应,我个人认为,是因为你对他提出了要求,他感受到了压力,于是触发了回避机制。”
顾执不解:“我对他没有要求啊,所有事情都是他提了我才做的,连去散步都是他邀请的我。”
“不,不止是外显的要求,还有情感上的。”姜凌解释道,“还记得我说过的吗,你不能把你的情感需求投射到他身上,否则会让他感到紧张,继而回避。你要求他用从前的态度对你,这无异于在向他索要情感支持,不仅暴露了你软弱的一面,也让他感受到了‘你需要他’这个潜意识的诉求。这种情感投射就是一种隐性的要求,会让他产生‘自己被要求满足对方需求’的压力,也让他意识到你是‘有需求的’而非强大到不需要他人情感支持的‘弱者’。于是在这样的认知和感受下,他选择了回避。”
顿了顿,姜凌说:“对于这种回避心态,我们之前也探讨过,结论想必你还记得:你必须足够强大,对他没有要求,并能接住他的所有情绪。”
长段的话让顾执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并不是听不懂,有些概念他在之前咨询姜凌时就已经了解过了,只是了解归了解,没想到落到现实里却是这样微妙。
他无意识地微微叹了口气,感到头大不已。
尽管很轻,这声叹息还是飘到了电话那头的人耳中,姜凌轻笑了笑,察觉到这位咨询者的心情变化,于是暂时停下单方面的案例分析,转而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难,不知道哪句话就会谈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