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本来只是单纯想把李世民的想法告诉阿翁,让他不去平叛,话赶话说到这里莫名来了几分情绪。
“好容易阿耶现在歇下来了,不用总往外跑,能多陪陪我。往后我跟承道再闹矛盾,他能跟他阿耶告状,我也能跟我阿耶告状了。阿翁又想把他遣出去,阿翁你是不是见不得我跟阿耶好?”
李承乾越说越生气。李渊听了哭笑不得,只能哄着:“这次平叛去的是庆州,距离此地不远,用不了多久。”
“那也不行。阿耶得陪我。让太子伯父去。他们不是说阿耶能有这么多战功是阿翁给他机会,别人没有是没机会嘛。”
李渊神色一顿,微微挑眉:“他们说?他们是谁?”
李承乾撇嘴:“就他们啊。好多人。我又不认识他们,哪知道谁是谁。反正承道跟我比谁藏得好,我藏武德殿房顶上听到的。哦,四叔也在,四叔也这么说。”
李世民眼眸暗沉。
李承乾继续气鼓鼓:“他们好讨厌,合着
在他们眼里上阵杀敌这么简单,往那一杵就行了吗。连我都知道,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不但要有缜密的决策,还得有不错的武艺,不怕死的孤勇。
“行军时风餐露宿,有时候为了赶路不延误军机,日夜兼程,连好好吃口饭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对战时更是惊险万分,生死只在一瞬之间。真正的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一个不留神,小命就没了。仗打赢了还好,若是输了,若是有个万一……阿耶……”
李承乾突然哭起来,拽着李渊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每次阿耶出去打仗,阿娘就格外担心,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怕我们察觉。可是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阿耶不在家的时候,阿娘每天起得比以往要早一刻钟,处理内务时背脊挺得更直,每顿饭量也会少小半碗。若有军情传来,她便会在廊下站很久很久。我知道她在害怕,怕阿耶出事。”
说着说着,李承乾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小手篡紧篡紧又篡紧,拽的李渊胳膊疼,却又没法将他的手指掰开,只能轻声安抚:“承乾不怕,瞧,你阿耶不是好好的嘛。”
李承乾抹了把眼泪:“那是因为阿耶厉害。但再厉害的人也没法保证自己是常胜将军。行军打仗多苦多累的事,凭什么他们只看得到胜利的荣耀,看不到过程中的艰辛与凶险,更看不到我跟阿娘的担惊受怕。
李承乾噘着嘴:“我不是说别人去就一定不行,唯有阿耶可以。但事实是他们都没去,去的人是阿耶啊。他们不能因为觉得自己也行就抹杀阿耶的功劳吧。说得那么轻飘飘。阿耶累死累活,多少次死里求生,回来还得被人埋怨,遭人忌惮,吃力不讨好,真没道理。”
李渊只觉得自己心尖好似中了一箭:……他……他也有忌惮来着。
“他们行让他们上啊。阿翁,四叔如今不在,但太子伯父在,就让他去。我跟你说,阿耶不是你这么当的。让不想干的儿子逼着他干,让想干的儿子非不许他干。你这不是擎等着落两头埋怨嘛。就该谁爱干谁干去。
“你去跟太子伯父说,太子伯父指定乐意。他不乐意也不行,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凭什么不乐意!还想让阿耶帮他擦屁股收拾烂摊子,行啊,开价。看他开得出什么价。
“民间都知道,让人跑个腿还得给好处呢。想让阿耶出马帮这么大忙,这好处小了我们可不答应,不吃这个亏。”
李承乾鼻子哼哧,理直气壮,心里盘算着:若是好处给太多怎么办呢?要不还是劝劝阿耶,让他去吧?
被他刚才那一番话感动的稀里哗啦热泪盈眶的李世民:……白瞎了我的感情,这么快就开始考虑把我卖了。合着你刚才说的你跟阿娘对我有多担心都是说着玩的是吧!
李渊被他车轱辘似的一堆话怼得脑子发晕,不自觉开始往深了想。
武德殿房顶,他们说,让太子去,好处……
若派老二去平叛,完胜回朝后是不是又得封赏?虽然承乾是小儿心思,但有些道理是对的。论功行赏乃朝堂基本原则。问题就在于以老二如今的地位,已是封无可封,在往上只能是太子之位了。
李渊深吸一口气,又想着,派老大去?建成……
李渊眸光闪动,不知思及什么,开口道:“你让阿翁想想。”
李承乾小跑过去抓住李世民的手:“阿耶,搞定!阿翁答应了。看,多简单,哪有那么复杂。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就好了啊。你不说别人怎么知道你如何想呢。啧啧啧,你就是这样,还得我来出马!”
李渊:……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我只说想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