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说你这小子是怎么混到江大人亲兵中去的,这身材也忒是瘦小了。”
盘坐在朱厚照旁边的一个面容黑黢,相貌粗犷的兵士,锤了一下他的胸口大笑道。
“是啊,你看我们这浑身的肉多结实,那杀起鞑子来才有劲儿呢。
莫到了战场上,你保护不得江大人,反要江大人保护你嘞!”
十余个大汉对着朱厚照相对瘦削的身材一阵打量,嘴上开着玩笑,哄笑不止。
不远处听了一耳朵的江宁嘴角抽搐。
还真没说错,到了战场他是真要拦在这位主儿身前的。
而按理说朱厚照该是生气的,但他非但不恼,反而乐呵呵道:
“众位大哥莫要小看了我,我虽然比不得你们高大,但也是自幼学习武艺的,到了战场上,才不会怕那些鞑子呢!”
“哦?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显然不大相信,只当是少年自尊心起来了。
“是嘛,那你到时候可要小心着点,莫要鞑子没杀成,反倒被他们抓了去。
我告诉你,像你这么俊俏的小哥儿,在鞑子那里可是受欢迎着呢。”
一名兵士说罢,众人再度揶揄般地笑起来。
朱厚照不解其意,只是好奇地问道:
“鞑子不是喜欢劫掠物资粮草么,难道还更喜欢抓人,而不是杀了?”
众人闻言顿时沉寂下来。
好半晌后,才有一个兵士道:
“鞑靼人少,每次南下寇边,除了粮草物资外,人也不少抓。
抓回去后就给他们当苦力作奴役,完全没个人样了。
那些妇女最是可怜,一旦被抓,那就,唉……”
他说罢,便有人紧跟着道:
“我们营中就有好些兵士是宣府人,通常全家甚至全族被鞑靼害惨了,要么死了,要么被抓去当奴隶。
他们为了报仇,就入了军中,一门心思杀鞑子。”
听到这里,众人更是沉默。
朱厚照神色也颇有些黯淡下来,脸上写满了气愤。
“这些鞑子真该死!我要把他们都杀光!”
“嗐,前阵子杨将军他们不是打了胜仗么。听说鞑子死了好几千人呢,我们该高兴才是。”
坐在朱厚照旁边的粗犷兵士拍了拍他的肩膀,随手扯下一块正在炙烤的肉递过去:
“喏,吃饱了,才有力气杀鞑子。”
朱厚照随手接过,也不嫌脏,学着众人的样子大口撕咬起来。
吃得满嘴流油,眉开眼笑。
张永看得直皱眉头,就要过去劝阻。
江宁连忙拦下。
“莫去打搅他的雅兴了。”
“可是江大人,这位再和这些兵丁厮混,怕是一点威仪也无了。
要是在家,少不得被那些老大人们说教呢。”
“我倒是觉得,他越来越有样子了,长大了不少。
到底是洪武帝的血脉啊!”
江宁抬起头仰望星空,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翌日清晨。
在本地县官的欢送下,大军重新开拔北上,奔赴大同。
江宁见朱厚照依旧一副小兵打扮,衣衫极其简单,不由得道:
“陛下,今日的天气愈发冷了,臣觉得你还是去马车内休息会儿吧。
若是染了风寒,那可就糟了。”
朱厚照摆了摆手,坚定道:
“北疆百姓哪年哪日不是受得如此苦寒天气,这里的将士也无不如此。
他们能受得,我就受不得?
按理说我锦衣玉食的,比他们身子还更好呢!”
江宁见此也不再劝,心中更加为之高兴。
就大军在快要抵达居庸关的时候,一骑快马突然飞奔而来。
“报,启禀大人,大军后边有二三十匹快马追来,似是,似是李阁老等三位大学士,说要面见大人。”
“什么?”
江宁和朱厚照齐齐吃了一惊。
焦芳怎么回事,不是让他估摸着大军抵达大同再告诉李东阳的嘛。
怎得第二天就知道了?
“江侍读,这该如何是好?”
朱厚照有些慌张。
毕竟李东阳是他当太子时候的师傅,威慑力还是有的。
“陛下勿慌,臣来解决。”
江宁低声宽慰了朱厚照几句,旋即打马往后军奔去。
而在经过一队军列时,他忽然瞧见了一个身影。
正是昨晚坐在朱厚照旁边的那个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