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青奄奄一息,挣扎着爬起来,凤姝赶紧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十几岁,两鬓霜白,凤姝心如刀绞。
太痛了!
“他为难你吗?”凤长青问。
凤姝报喜不报忧,“女儿好好的,不曾挨饿受冻,也不曾受折磨,你们受苦了,女儿一定会让你们出去的。”
“我们的生死并不重要,你和阿妤活着就好。”苏月娇说,“有机会就逃,逃得远远的,不要管我们!”
“阿妤呢?”凤姝急问,“阿妤去哪儿了?”
京都惊变当晚,锦衣卫围府,凤长青和苏月娇即便重伤也爬起来穿好铠甲,带着府兵和商行的镖师们反抗杀敌,给凤妤杀出一条血路。
十三娘领着牡丹楼的护卫出现得非常及时,杀退了锦衣卫,城中突变,处处需要兵力,宇文景只派十几人围府,也没想过凤长青和苏月娇会反抗。
凤长青和苏月娇已精疲力尽,逼亲兵和十三娘带凤妤离开京都,不要回来。他们有预感,这一次凤府会有灭顶之灾。
凤婉会保住凤长林一家,却护不住她的阿妤,凤姝生死未卜,他们只能保住凤妤,凤妤不肯走,凤长青和苏月娇以死相逼。
凤妤也明白一件事,她若不走,留在京都,只会变成宇文景拿捏姐姐的筹码,她必须要离开,可凤长青和苏月娇不肯离去。
十三娘和张大带凤妤雨夜离京。
凤长青和苏月娇让她去十二州,锦州有苏家的人,能接应凤妤。凤妤走到半路时,改道去了侯府。
“姑娘,太危险了,如今保命重要,你要做什么,交代我们就成。”十三娘极力阻拦。
凤妤冷静,且坚定,“侯爷被安上谋反罪名,哪怕是死也不得安生。他守护燕阳几十年,即便他不是我心上人的父亲,我也不想他死后受辱,我要带走他的遗体。大军在三横街厮杀,很快就去会北城门,太子所有的兵力都会布置到北城门,没有人会管侯府怎么样,几大城门守军都会增援北城门,我们去侯府,然后从西城门离开。张大,派一人告知王掌柜,白银黄金和粮食装车从西城门离开,天亮前,能走多少是多少。”
“是!”张大派人去通知王掌柜。
谢珣杀出侯府后,宾客们到处逃窜,各自回家,凤妤到侯府时,只有满地尸体,鲜血染红朱门大院,到处都是血腥气。她和十三娘带人进了侯府,带走侯爷和贵妃,三位夫人的遗体。他们从西城门离开京都,谢珏攻打北城门,西城门和东城门的守卫都去增援。京中巨变,百姓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可想要逃跑的人早就伺机而动。
西城门仅有十余人看守,抵不过想要出城的百姓,凤妤带着侯府众人的遗体从西城门离开,张大,秋香和春露都随凤妤离开。
凤妤交代十三娘折返,协助京中商队做好准备,紧急撤离,京中bào • luàn后一两天内,宇文景还要清算世族和百官,来不及管商户们,能走的尽快走,家眷们当晚撤离到锦州。
十三娘和牡丹楼并不在凤妤名下,不必随着凤妤离开,宝丰银庄是必走不可,凤妤本就撤离了一部分钱财,当晚也有六车金银和十几车粮食在她之后从西城门离开。王掌柜让家眷先走,六车金银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京中太多资产要撤离,他要坐镇银庄,以防生变,尽可能转移凤妤的资产出京。
凤妤一行人出西城门后,又改道到连城,他们比谢珏和谢珣早一个时辰到连城,连城守城的官兵是镇北铁骑。他们看到京都点燃烽火台,也知道二公子预感成真,将士们全神戒备,却等来了侯爷的遗体。
镇北侯的遗体,成了凤妤的通行令。
凤妤在连城焦虑地等了一个多时辰,也等到谢珏,谢珣大军进城。
谢珣昏迷两日后转醒,见到守着病榻前的凤妤。
“阿妤……”
谢珣这两日病情反复,高烧不退,极度凶险,凤妤怕他挨不过重伤,差点摘了镇魂珠和他替换。可谢珏也守着谢珣,寸步不离,二公子聪慧绝顶,凤妤怕他看出什么,不敢冒险。凤妤听谢珣说,谢珏情感淡漠,从小就不是什么怜爱手足的人,却在谢珣命悬一线时寸步不离。
凤妤心疼地想,谢珣和谢珏是世上仅有的血亲,若谢珣撒手人寰,二公子怎么受得了?
谢珣苏醒后,谢珏听大夫说小侯爷病情稳定,不会危及性命后,谢珏头也不回离开,只剩下凤妤陪着谢珣。
谢珣像是经历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若不是仇恨吊着他一口气,他早就随家人一起离开。
他没了父亲,母亲,姨娘,大哥,长姐!
他看到镇北侯身上被弯刀插出的血窟窿,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姨娘们自刎在他面前,他来不及救大哥,看着他被万箭穿心。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盘旋,成了谢珣终生无法解脱的噩梦。
“阿妤……阿妤……”他喊着凤妤的名字,声音沙哑而痛苦,他不愿醒来,他想要沉溺于黑暗中,他第一次想要逃避痛苦的现实。
“我在!”
“阿妤……”
“我在呢!”
凤妤含泪,亲吻着他的手背,她太心疼谢珣,小侯爷从小要强,嬉笑怒骂由心,鲜衣怒马人人称羡,被独孤靖踩断左腿,被父兄送回京都时都不曾哭过,如今却在凤妤的怀里无声哭泣,眼泪打湿了凤妤肩头。
他浑身颤抖,难以自控。
“阿妤,我好痛!”
凤妤难过地抱紧他,亲吻着他的耳朵,头发,除了拥抱和亲吻,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抚他,家破人亡,切肤之痛,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我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