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萧辞又托起了奏折,不曾抬眼,也没有表情,仿佛他们只是去逛了圈市集似的。
马车缓缓行驶,宋行舟看着萧辞半垂的眸子,他已经没了刚穿书时的那种不甘心和亢奋,更多的则是麻木的接受现实,和那一丝如黑暗夜空中的萤火般的求生欲,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他都必须想尽办法去讨好眼前这位shā • rén不眨眼的摄政王。
幸好,传闻中这位摄政王残疾而不能人事,他只需要小小卖弄一下,出卖一些“美色”大约也就能蒙混过去,毕竟嫁进王府,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宋行舟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半跪在地上,双眼发亮,对着萧辞笑道:“夫君,妾身帮您揉揉放松一下可好?”
修长雪白的手指落在他的肩头上,锤捏揉搓一套功夫倒是熟练的很。
“夫君,是妾身手法不好吗?”宋行舟看到了萧辞脸上的神情变化,手掌上的力度稍稍轻了两分,“这样呢?舒服了些没有?”
滚烫的呼吸喷在萧辞的耳根上,他骤然睁了眼,一把按住宋行舟的手腕,冷声道:“不用再按了。”
宋行舟侧过头望着他,凤眼里像是含了委屈般,道:“夫君是嫌弃清芷了吗?清芷、清芷太没用了。”
楚楚可怜。
萧辞扭过头去,问道:“你怎么看得出那细作中了毒药?”
宋行舟低头,收回搭在萧辞肩膀上的手掌,压低声音道:“夫君,清芷曾听为兄说过,这世间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名为芳华,只需小小一口,吃下此毒药的人就会急速衰老,不到半日就能走完一生,虽然没有什么痛苦,可您想啊,哪个人会愿意看着自己半日就白了头呢?再说,清芷昨夜见过那个女子,当时她还相貌年轻,今日再见就衰老了许多,所以清芷猜她肯定是被那个毒药吓到了,但是她却没有半日白头,可见服用不多,所以她吐出的供词多半不可信。”
萧辞扯了下唇角,“你倒是看得清楚。”
“夫君,你是在夸清芷吗?”宋行舟眼中光芒突然一闪,他向着萧辞那边蹭蹭,衣衫挨着衣衫。
他这样一动,襕裙蹭起来,一双大脚踩着青色缎面鞋子,细细的脚踝倒与这双大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宋行舟发现对方正在好整以暇的打量他的脚,心下一惊赶紧把裙裾放下来盖住,出师未捷总不能身先死吧!
“王妃自小没有裹脚吗?”汉人裹脚,都以三寸金莲为美,萧辞眯了眯眼,他一贯不喜欢这种畸形的癖好,自由自在野生的大脚反而平添了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宋行舟难堪地咳嗽一声:“清芷自幼怕疼,母亲又格外疼爱清芷,便没有强迫。”
萧辞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食指轻轻抚动腕骨处的佛珠,若有所思。
宋清芷,宋远明夫妇二人被科举舞弊案牵扯流放茂地,家中老母病重,一子一女留在京城照顾,听说这个宋清芷因着与奉恩侯府的婚约,死也不肯入府为妾,可如今真的嫁了进来,却百般讨好甚至还有点有趣。
萧辞视线从他的脸上缓缓向下,落在纤细脆弱的咽喉处,那雪白发光的肌肤上还留有几处红印,显眼的很。
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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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凉风潇潇。
宋行舟只让灵雁点了一盏灯,坐在炕上抱着双腿发呆,灵雁也没闲着,站在炕边上将篦子沾了松油给他篦发。
“主子,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把自己的脸埋在臂弯里,听见她说话,露出了一只眼睛看着她,“灵雁,我前段时间病了,你知道吧?”
灵雁点点头,“记得,主子得知老爷夫人的消息后,就大病了一场,连书院都不曾再去了。”
“那次病了以后,以前的很多事情,我总是记不大清楚了。”
“啪”的一声,篦子掉到了榻床上,灵雁张大嘴巴惊讶的抓住宋行舟的手臂,眼里带着泪珠:“主子,您别吓唬灵雁啊!用不用请大夫?奴婢去叫段公公给您请大夫来吧?!”
宋行舟赶紧摇头,解释道:“不必,这本也没什么影响,我就是想说要是我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要问你的时候,你别太惊讶,就像现在这个样子,让府里其他人看到不好,懂了吗?”
灵雁又使劲点了点头,赶紧弯腰把篦子捡了起来,又听到宋行舟说:“我现下就有一事想问你,你可知道,我父亲出事前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吗?”
原身想要他为宋家洗刷冤屈,为父母报仇,可是他现在却毫无头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原书中还有任何对于这场科举舞弊案的描述。
灵雁垂着嘴角皱着眉,五官看上去有点不太协调,“奴婢一直陪在小姐身边,不曾见过老爷有什么异常……”她突然眼睛一亮,道:“啊,奴婢想起来了,小姐曾说过,老爷因为什么事情跟夫人大吵了一架,夫人还要闹着回颍川娘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