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将放妻书收了起来,声音很是温和。
“明日若是不下雨,朕便让营营接你到光宅坊去住。那里靠近东宫和丹凤门,朕去看你比较方便。你到那以后,以徐十三娘的身份在这里生活。旁人问起,你只说是一个寡妇,守寡几年,不要说自己有孕。”
“晋王妃这个身份呢,朕会慢慢让它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就像你从前那般,深居简出,到时候意外病逝就可以了。”
徐氏绷着脚尖,眉眼郁郁,小声道:“那原来的十三姐呢?我怎么没有见过她?我用了她的身份,她怎么办?”
景熙帝轻声解释:“她生母犯了错,连她一同都被送到了庄上,早就去世了。你的这个身份,已经在英国公那里过了明路,日后你见到他,记得喊阿父。”
徐氏愕然,声音都有些抖,“伯父也知道了。”
景熙帝斜了她一眼,就很不懂。该怕的不怕,不该怕的倒是很怕,“到底是你的娘家,日后也好有个去处。”
徐氏哦了一声,没甚力气地半躺在榻上,有点赶人的想法,“还有事么?”
“过河拆桥。”景熙帝轻轻拍了她的胳膊。
徐氏冷笑,重重拍了上去,“是你过了我的河,还拆了我的桥。”
她真的有点忍不住,“陛下,您为了孩子,至于么?它也不一定是个儿郎呀?”
“孩子?”景熙帝轻笑,反握住徐氏的手轻轻把玩。她的手有点肉,不算是特别修长的那种,握上去手感挺好,就是有些冰凉。
他轻轻揉着徐氏的手,心情很好,真的很好,前半生很少有这种高兴。“你以为朕是为了孩子?”
徐氏一愣,脑子稍微清醒了些。她语气有些不确定,“您是为了我?”
怎么会呢?
她一点都感受不到啊。
不,不对,是有的。
在那个雨天。
只是徐氏不愿去深想。
“慧如。”景熙帝微微俯身,伸手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温热的鼻息打在对方的脸上,“慧如。”
徐氏稍微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眼神闪过,身子向后仰。“陛下,你越矩啊。”
景熙帝低声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晋王妃了,谈何越矩?”
他伸手拉过丝衾,盖在徐氏身上,替她掖好被角,松松地抱着丝衾,“朕也不是你的伯兄了。”
“你不要怕。”
窗外好像又安静了下来,寂静的深夜里,两人的呼吸变得格外清晰。
徐氏的脸好像在发烫,身上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她揉了揉脸颊,轻声道:“我不是怕这个。”
“朕知道。”景熙帝哑声道:“朕,不会伤害你的。”
徐氏闭上眼,纵他说谎又能如何?纵他负心又能如何?他想要的,都得到了。就像她也没想到,自己从晋王妃成了皇帝养在外面的女人。
一步错,步步错,她无法回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不是因为孩子。
这比因为孩子更可怕。
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漂亮的藻井,小声道:“晋王怎么同意签下和离书的?若晋王妃去世,他的名声”
景熙帝微微蹙眉,语气低沉,“你们既已和离,夫妻各不相干,日后不用再过问他的事情。”
徐氏不说话了,心中猜测景熙帝怕是许了什么好处。
她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失落,毕竟没有一个人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王府书房中,屋里只点了一尊烛台。
晋王端坐于榻上,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信。
许久,他放在烛台上点燃,扔在一侧的盆里。
宋明轻手轻脚地捧来个食盘,上面放着糕点盒茶水。“殿下,你今日没怎么吃东西,好歹用上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