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骏懒得理她,摆摆手让人都下去。
绥绥彻底绝望,人倒像忽然静了下来。也不哭了,一双桃花眼肿成了杏核,无喜无悲地望着李重骏,忽然淡淡一笑:“殿下若要解恨,我给你出个法子——把我远远地卖了,能看见什么?倒不如把我就卖到凉州的窑子里,当着面叫人糟蹋我,想叫多少人叫多少人,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至少这样她还在凉州。
也许……还有机会联络翠翘。
可李重骏却像被踩了猫尾巴似的,厉声呵了一句:“胡说什么!”怒目瞪着绥绥,随即便打鸡骂狗地叫人把她拖下去。
绥绥头晕目眩,把嘴唇都咬破了,却也一声不吭,直到被拖到角子门,要被塞进车里了,却见穿廊下跑来个小丫头,竟是小玉。
小玉叫着“姑娘”,哭哭啼啼地奔来,到眼前被两个小厮拦住,扑通跌在地上。
还是追来的夏娘给小厮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暂时放开了绥绥。两个姑娘抱在一起,小玉只顾着号啕大哭,绥绥也流眼泪,却趁着贴近她耳朵,把自己藏月钱的地方悄悄告诉了她。
“我每月两贯钱,这是干干净净攒的,如今我花不上了,给你留着罢。别哭,别哭,听我说——你尽早寻出来藏着,不然叫那些人知道了,白便宜了他们。”
她留给小玉的只有这一句话。
诗里的送别有长亭,古道,兰舟催发,杨柳依依。
可绥绥不懂这些。
她知道,她大概就是李重骏心里的那样,庸俗,市侩,又贪财。她也知道他讨厌她,讨厌她那些肮脏的过去。
她能想到最坏的结局无非是个死。
却没想到李重骏这么狠。
临别她给夏娘磕了个头。这个骂了她两年狐狸精的女人,竟是最后唯一给了她一点照拂的人。
随后,她便被两个小厮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车夫是一个穿黑短打的人,有点下雨了,他戴着个斗笠,绥绥觉得有点眼熟,上车匆忙,也没来得及看清楚。
雨越下越大了,噼里啪啦砸得人心乱。
车轮辘辘,在昏沉的雨天里行驶了一天一夜。绥绥浑浑噩噩,却再没掉一滴眼泪,一路上都在盘算着怎么逃脱。想来想去,只是毫无头绪。她见车停下来,只当是到了人牙子的所在,等下车时,却见面前是一条小巷子的尽头,一扇黑油大门,进去是个小小的灰砖院落,葡萄架上缠着新绿的藤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