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霞逐渐被散去,夜幕悄悄降临,无数把黑色的大伞笼罩着整片土地。
花丛彩蝶飞舞,小花开心地喵喵直叫。两人相对而坐,石桌上放着茶具和点心,桑芜安静地盯了会才移开视线,她的声音被晚风拉得有些远,落入宋苒的耳里充满了朦胧。
“我刚读大学的时候,内心里也充满了向往。”她轻声道,“我当时想,我会接受良好的大学教育,会交到关系不错的好朋友,会丰富自己的学识提高自己的能力。”
她顿了下,杏眸里露出云雾,像在心湖里下了场缱绻烟雨:“我们宿舍是六人间,刚去的时候大家都很和善,但是其中有一个舍友,她一直缠着我。”
故事迎来了转折,宋苒的心骤然捏紧。
“她为人热情开朗,起初我以为她只是想和我交朋友。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喜欢我,也没人愿意靠近我、她们总觉得我臭。所以我当时很开心,没有拒绝她的靠近,我跟她自然而然地成了宿舍里关系最好的伙伴。”
“但是开学不久,大概就是军训结束的时候,我们宿舍的东西总是不见,我的一些衣服也不见了。大家私下里觉得可能有人来宿舍偷了东西,可换了锁后,东西消失的现象也依然时常发生。渐渐地,大家开始相互猜忌,我的家庭情况不太好,平时有空就在外面兼职,有人怀疑是我,但她跟我的舍友们据理力争,澄清我的嫌疑。”
她陷入回忆,脸色白如薄纸。
蓝玫瑰的花瓣被花丛里的小花碾成了花泥,她声音有些沉:“有一天我的舍友们都出去社团聚餐了,当时我兼职结束就提前回了宿舍,然后我就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她整个人都钻进了我的衣柜里,手里还拿着我我的内衣。”
垂放在两侧的手掌骤然捏紧,宋苒隐忍地问:“所以是她一直在偷东西,对吗?”
“嗯。被我发现后,她没有将我的东西放回去,而是肆无忌惮地朝我笑,她说。”桑芜忽然闭了闭眼睛,像是回忆到了不好的事情。清冷的嗓音扬起,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她对我说,她喜欢我,她觉得我们是一类人,我应该跟她在一起,她会照顾我。”
像是察觉到了石椅上的人的怒气,石桌桌面的茶具微颤。
“我拒绝了她。”桑芜忽然笑了下,但她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浓厚的哀伤,“然后我的噩梦就开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把曾经偷得东xī • zàng在我的被单外侧,然后等我的舍友回来时,她抢在我之前向她们告发我,她说她看错了人,我真的是那个偷东西的人。那个时候整栋女生宿舍只有一楼楼道口才有监控,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我。”
“谣言愈演愈烈,先是我们整个系知道,然后是学院,最后是整个学校。她不断造谣,却又不断追求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每周三都会跟我表白,她说只要我跟她在一起,她就会帮我,我就不用承受这些了。我拒绝了她,我想换宿舍,可辅导员说没有人愿意跟我一起住,忍无可忍的时候我才用奖学金和兼职的钱搬了出去。”
“你没有做错什么。”宋苒眸色晦暗,不断抬起又放下的手透露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抱抱桑芜。“那个人叫什么?”
听完这些,心疼懊悔之余,她也发自内心为她的小猫咪感到骄傲。
无论深陷怎样的困境,她都永远不会向黑暗屈服。
她永远明亮,炽热,纯净。她如此喜欢她。
她忍不住地想要把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揪出来,责骂惩治也好,刑罚坐牢也罢,这些人都应该为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
“她、她死了。”桑芜道,“毕业那年,她醉酒掉进了学校旁边的湖里。”
宋苒顿了下,随即凑过身抱住了桑芜:“姐姐想抱抱你,就一会。”
她想抱的何止是眼前人,她想穿过重重困境,去抱一抱那个在大学期间,深陷谣言漩涡中心,却坚强不屈服的小人儿。
桑芜这次没有推开她的拥抱,她将脑袋轻搭在她的肩侧,任由晚香玉香钻入她的鼻息。
晚风裹挟着深秋的凉意,拂过两人的裙摆。小花叼着一枝香槟色的玫瑰摇头晃脑的跑了过来,见到两人在拥抱,它没有缠着最喜欢的铲屎官,而是乖巧安静地将玫瑰放到两人脚边后,便悄悄溜走了。
猫咪的温柔被风瞧见,那朵香槟色的玫瑰随即被吹到离两人更近的地方。
片刻后,宋苒松开了她,俯身拾起玫瑰递到桑芜面前。地面每天都有人打扫,因此玫瑰并没有沾染上尘土灰泥,它绚丽夺目,柔软而干净。
桑芜没接,迎着她含情的目光,声若蚊呐道:“我我没有博取同情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当时我那样说的原因。对不起,我当时说错了话,是我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