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一眼比他先一步到达的祁玉恒,眼神微眯,原以为祁玉恒书生文人模样,定会受不了春猎的艰苦,说不定很快就会惹怒父皇,却没曾想,祁玉恒竟然没有半句怨言。
杜太医被急召前来,行步匆匆,一张老脸异常凝重,吕顺开门后,杜太医拎着药箱迅速进入了大帐。
门帘打开的刹那,太和帝的闷声痛呼愈发明显清晰,飘进了众人的耳中。
祁玉恒不动声色地又走远了几步,一抬头,就见祁玉璋也同样走得远了一些,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面无表情,心中冷哼一声。
太和帝宿疾一发,头部便骤然刀割般剧烈阵发性疼痛,剧烈的痛苦,血肉之躯根本难以承受。
高高在上的天子,此时面容惨白满额冷汗,不停闷声呼痛,疼到了极处,祁天印面容狰狞,在床榻上翻滚痛呼,恨不得以头撞墙。
这一刻,天子和天底下所有被病痛折磨的病患百姓并无不同,床榻边有一堆呕吐物,散发出浓烈的酸臭气。
杜太医无暇多问,快步上前,低声道:“微臣先为皇上止痛,请皇上恕微臣无礼了。”
祁天印被宿疾折磨得死去活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有礼无礼,额上冷汗如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他挣扎着对吕顺挤出几个字:“方思成和景明出来没有!!”
吕顺看着心焦,连忙也道声:“奴家失礼了,皇上啊,已经有很多人去救了,您先让太医施针,小心龙体啊。”
杜太医擅长针灸,先为皇上施针止痛,明亮细长的金针,很快刺入龙体。
剧烈的疼痛,虽然稍稍缓和,可仍然疼痛无比,不过,总算不至于无法忍受了。
太和帝的呼痛声渐弱。
在里头伺候的内侍们暗暗松口气,各自开始忙碌起来,手脚麻利的将床榻边清理干净,其中一人帮太和帝擦拭冷汗。
可是至于沐浴更衣,至少也要等上一两个时辰。
太和帝病发时的模样,只有几个近身内侍和杜太医亲眼见过,几年前有一个内侍口风不紧,偶尔透露了一两句,结果不出两日,这个内侍就不见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此之后,近身伺候的内侍们愈发提了几分小心,哪怕是平日私下说话,也绝口不提天子病症。
杜太医凝神施针后,从药箱里取出药包,吕顺接过药包去熬药,这是杜太医亲自配制的药,有止痛宁神之效。
只是,针灸也好,止痛也罢,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太和帝从十年前开始病症发作,原来一年只发个两三回,这几年,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上一次宿疾发作,是半个月前,这个月里,已经是第二回了。
吕顺熬好了药,端了过来,杜太医亲自伺候皇上喝汤药。
祁天印身上的金针尚未取下,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身上的冷汗浸透了龙袍,身下的被褥也有了汗水的印记,可以想见,这一个多时辰里,他受了多少折磨。
汤药十分苦涩,可纵使他再厌恶,也不得不张口喝下,待一碗温热的汤药全部喝进腹中,就听杜太医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请皇上闭目睡下,等醒来之后,就不疼了。”
声音有些飘忽,似隔了千山万水。
祁天印含糊地应了一声,闭上龙目,不知何时,才昏昏睡去。
睡前,他下了一道命令:“一定要把方思成和景明救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