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辑事,我……服了,服了。”
“叫你干什么都听?”
“……听,听。”
“好!”陆惜之毫不犹豫地说:“本辑事也不喜欢磨磨叽叽,开门见山吧,你要是认罪,那就是为我所用,对本官言听计从,我保证你的安全,你之前所做的事,也可以不提,既往不咎,还有他们给你的好处,也可以继续保留,不用退还。”
方元礼闻言大喜,激动得身体都在颤抖了,连忙大声说:“小人愿为陆辑事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打五雷轰。”
原本想着能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自己虽说掌握大量的机密,可是这些东西反而让自己死得更快一些,就是自己的家人也不能幸免,毕竟跟着父亲混了这么久,方元礼深知这里面的黑暗,就只拿大理寺的大牢来说,那些老狱卒有一百种方法让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想活命?跟阎罗王去喊吧。
现在东厂发出邀请,不仅保往自己,还把责任给他撇干净,就是以前的好处也不用吐出来,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做梦,难以置信,方元礼现在根本没有选择,马上就发下毒誓宣布效忠。
陆惜之讥笑:“诶,方师傅先别急着表忠心,北雪,把笔和纸拿给他。”
北雪闻言马上拿了笔和纸,交给跪在地上的方元礼。
“陆辑事,你这是……”方元礼一时被陆惜之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不知他到底要自己写些什么,闻言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惜之看也不看,拿起茶盏,轻轻吹了吹,闷了一口茶,这才淡淡地说:“方师傅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要写些什么,我先把话放在这,若是你写的东西不能让本官满意,那东海掌刑倒是会看在老方师傅的面子上,在东厂,给你安排一间干净的牢房。”
东厂的牢房?方元礼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这,这……”
东海在一旁大声道:“嚷什么,快写吧,方元礼,不瞒你说,若你能在陆辑事这里表现好一点,厂督或许还能对你从轻发落,你再在这里的磨磨叽叽,惹得陆辑事不开心,那时什都晚了,咱们东厂的手段你也知道的,怎么,想试试?”
“不,不敢,我写,我写!”方元礼连忙说道。
面前这位陆辑事有很多选择,而自己只有二个选择,要么是生,要么是死,没有第三种选择的余地,也没有资本再讨价还价,可是陆辑事又不提要他写什么,方元礼只能猜着来,他先写了一份投名状,以示自己愿意对她服从,然后就开始写与他接触最多的常公子的罪状来。
这‘罪状’可轻可重,方元礼是仔细想过的。
常任新是常尚书的孙子,皇后的侄子,雄厚的世家背景不用多说,而且以常家现在的势力,若要追究,恐怕连皇上都会三思几分。
可眼前这位陆辑事却能不动声色之中就把他收了,这次又趁皇上对蒲甘开战,精兵强将奔赴边关,皇氏宗亲们无暇分心之时拿自己开刀,不用说,这陆辑事绝对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也可以看出,她所图不小,要是这个时候方元礼还不明白对方要自己干什么,那这辈子都活在狗身上了。
于是,方元礼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常任新让他做的每件事都一五一十地写了出来,比如让他偷窃父亲所作的兵器图纸,火药配置秘方,配合常家的人到处私开矿场等等都写了出来,写到后面,不知眼前这位陆辑事掌握了多少,生怕她看完说自己不尽心,又把常任新爱喝壮阳酒,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强占民女的事也写出了来,这事是有一次常公子喝醉后说出来的,还把他也拉到咏叹楼逍遥快活,当时方元礼把这件事记住了。
为了保命,方元礼可以说把‘老板’卖了一个干干净净,要是常任新看到这张纸,少说也得也吐几升血。
挺卖力啊?
陆惜之几人对看一眼,泡的那壶茶都淡了,可是方元礼还在奋笔疾书,这不禁让陆惜之有些吃惊,一来吃惊这常任新的黑材料果真不少,二是终于明白,人在绝境下,求生欲望真是太强了,为了苟活,还真是卖力,好在一旁的东海有眼色,看到茶色淡了,不用吩咐,径直就给陆惜之重新装了新茶叶,冲了一壶新茶上来。
“陆辑事,已经写好了。”方元礼不敢怠慢,马上把黑材料整理好,双手奉在陆惜之前面。
陆惜之笑了笑,语味深长地说:“我相信方师傅是一个聪明人,拿过来吧。”
“是…”他连忙将那些黑材料递上。
不得不说,方元礼交待的东西,已经超出陆惜之的期待,上面有常任新这些年在背后的所用所为,一件件罪行,列得清清楚楚,就是每年给方元礼开矿和造武器的银子,也有一个准确的数目,然后还有几处屯兵器的秘密据点等,都一一列了出来,令陆惜之吃惊地是,据方元礼统计,就他所知的属于常家的宅子、店铺、田地、车、马等可以统计的,其身家就已经超过百万两白银之巨。
百万两啊,以大靳现在的财政,常重虎真可算是个老蛀虫了,还没算那些收藏的,陆惜之递给东海他们一看,各个眼睛都瞪大了。
常重虎这老贼!
几人再继续看下去,陆惜之面色慢慢变得铁青,东海和北雪眼中杀机骤现。
资本的原始积累,那是充满血腥的,常家也不例外,据方元礼写下的记录,常任新除了营私结党外,在寻找锡土和铜矿的过程中,曾经发现了一处盐田,他让心腹组队大批贩卖私盐,大发横财,随后就是霸田圈地,要是他看中哪块田地,若是贱价卖给他,那还能客客气气,要是说半个不字,他就会指使人捣乱,随便找个由头扔进牢里,各种操作,不到手绝不罢休,不知多少人被逼得家破人亡。
简直就是馨竹难书,饶是陆惜之两世经历,也被他们的所作所为气得面气铁青。
这也好,少女扒皮连环凶案和贪污舞弊,豢养私兵打造武器两起案件,足以除掉常任新这个社会毒瘤,心里也不用背负多大的心里的负担。
看完后,陆惜之长长呼了一口气,慢慢把罪证放下,闭上眼睛,把身子轻轻靠在椅背,用手小心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得很疲惫地样子。
北雪看出她的心思,小声在她耳边道:“陆姑娘,常重虎老奸巨猾,作恶多端,实际上,这两年陆续有人上京告御状,皆被常家的人拦截在城外,或杀或打,民愤极大。厂督也知道,此贼一日不除,一日不足以稳民心,但他交待我们,若姑娘知道此消息,暂且缓上一缓,现在还不是彻底铲除常重虎的时机。”
瘫坐在地的方元礼不知道她们在嘀咕什么,见她们还不时带着杀气看向自己,生怕是要将他斩杀,赶紧抢先说:“陆辑事巾帼英雄,可是常家手眼通天,要想抓住他们,必然要铁证如山,属下愿指证他的罪行,助陆辑事一臂之力。”
人的本性就是趋利避害,方元礼和常任新之前好到称兄道弟,恨不得斩鸡头烧黄纸,把心都掏出来,可是在生死攸关面前,马上就站在对立面,要把对方置于死地了。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真是太有哲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