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懿川一路往外跑,奔上扶手电梯才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地回头,没有看见那个男生追上来。
那个男生看起来长得挺帅的,像偶像剧男主角似的,但是品性实在太差了。明明正在和女朋友约会,却趁着女朋友上洗手间搭讪别的女生。叶懿川对他嗤之以鼻,可是想到自己以女生的身份被男生搭讪,心底又莫名地有些窃喜。
那个男生记得他,上回没有认出他是男生,这回也没有。
既然是有女朋友的男生,一定和女生很熟悉了,即使是这样的男生也没有认出他是男生,看来,他以后穿着女装肆无忌惮地在路上走也没有关系。
叶懿川忍不住笑,稍稍整理自己的假发,低头看看穿上单鞋的脚,在扶手电梯抵达地面时,轻巧地跳了出去。
随着天气的转暖,再穿长筒袜就不合适了。
周末剪发购物回家后,叶懿川找出闲置的剃须刀,把腿上的汗毛刮了干净。他的胳膊和腋下都没有浓密的毛发,比一些女生更干净,胡子也没怎么长,所以唯一让他困扰的只有腿上的汗毛而已。
把腿上清理干净,叶懿川穿上中筒袜和女生校服,还有帆布鞋,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如果把眉毛修一修,会不会更好一些?化妆呢?像在商场里遇见的那个女生一样。
叶懿川走近镜子,定定地看着自己的脸,慢慢地,他觉得这张脸很陌生,分不出是男性还是女性。
他喜欢裙子、长头发,想修眉、想化妆,他是想成为女生吗?
面对这张脸,叶懿川的心中产生了恐惧和疑惑。
他忐忑不安地掀起裙子,低头看自己穿着的平角内裤,觉得除了有些古怪,和裙子不相称以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没有这个东西,就是女生了吧?
没有这个,是什么感觉呢?小便要蹲下,还有呢?
叶懿川想象不出来,身为男性,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多余。
没有会怎么样呢?叶懿川用手盖住那处地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模样。
因为手底盖着东西,他的手掌是凸起的,他将那东西往里压,要把它压平,血液却开始了反抗。叶懿川的膝盖忽然发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吃力地咽下一口唾液,想了想,扯下内裤。
像是断崖上摇摇欲坠却迟迟没有滑落的石头,像是秋天树梢上随风舞动的最后一片叶。
像是已经搭在弦上的箭,如果不能在砰的一声之后放出的话,哪怕落在地上,也只有无力感。
想点儿什么,得想点儿什么。
叶懿川的脑海一片空白,不知怎么的,他想起那个男生在女厕外说话的声音。
“不是说没人吗?干吗不让我进去?”他笑嘻嘻地说。
进来做什么?没有人,要在厕所里做那种事情吗?
“在厕所才刺激,让我进去呗。”他的声音里始终带着笑意。
突然,叶懿川想起在厕所门外遇见那个男生的情形。
如果和那个男生在厕所里的话……
他笑起来真好看,有点坏,是会做坏事的人。
叶懿川想着他的笑容,像是抓到一根往上爬的绳索,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这根绳索要通向什么地方,就顺着绳索往上爬。
突然,叶懿川抓住扶手,瞪着房间里的一角,找到呼吸间的破口,叫出声来。
早晨六点钟未到,叶懿川睁开眼睛,将还剩五分钟才会响起的闹钟关闭。
他掀开窗帘往楼下看,又看见了那个染蓝发的少年。
虽然只有蓝发一个人,可那天被拳打脚踢的痛苦叶懿川记忆犹新,看见那头蓝毛,他只觉得胃疼。
不过,这蓝毛看起来脑袋不是很灵光,叶懿川自信穿上女装后,这家伙一定认不出来。
那天晚上遇见的小混混,在叶懿川看来,除了带头的那个刀疤男,其他人的脑子都不太好使。叶懿川既害怕他们,又对他们不屑一顾。
这周他们没有成群出现,而是每天有一两个人来楼下盯梢。
以防万一,叶懿川每天不敢带超过五十元的现金出门。
周二的晚上,有两个人在楼下看守。身着女装的叶懿川成功骗过他们,从后排的窗户爬进屋里。待他换回男装,从楼上观察,他听见他们说起叶涌亮。
叶懿川直到那时才知道,原来叶涌亮竟欠下六十几万的高利贷,难怪草伏帮会对他穷追不舍,明知每日在此处蹲守希望不大,还是没有放弃。
在叶懿川看来,他们这样守着对自己有好处。
起码,那些被叶涌亮骗走珠宝首饰的顾客不会来了。
叶懿川不知道在过年以后,那些人有没有再出现过。他每天早出晚归,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他不知道。但那些人始终没有再出现,叶懿川便猜想:他们或许在某一天出现过,可是看见hēi • shè • huì的人在,不愿意和hēi • shè • huì起冲突,所以知难而退了。
这算是坐收渔利吗?叶懿川想一想,觉得真是滑稽。
戴上假发后,叶懿川用橡皮筋扎了一个马尾,轻轻甩了甩,让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一些。
或许是刘海盖着额头,让额头的皮肤透不了气,他的额头上长出一颗闭口粉刺,想挤又挤不了,摸着还疼。他无奈地叹气,换上叶沁慈的校服,把男装塞进书包里,出门上学。
叶懿川最初通过厨房的窗户往外爬,看见有老鼠经过,会吓个半死,还对那条臭水沟厌恶至极。
但是现在,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如果看见老鼠,叶懿川只会漠然应对,各走各的路。
事实上,他对窗台做过清理,见到老鼠的次数少了很多。这么一来,他也不担心衣服和书包在爬窗时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