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小姐压在帽檐之下的瞳孔猛然一缩。
自动清扫机器人恍若未闻的工作着,将一斗一斗的垃圾分类后投入巨大的压缩罐中,它的光学镜中透出一缕淡蓝色的光,那光照见地上,横着两具不知死活的人体。
淡蓝色的光转了个角度,从地面往上打,先是沾着灰尘的短靴,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裤的笔直双腿,裤子边缘并未收进靴筒内,也沾了几块尘泥。而拿着枪的手指细而修长,肤色苍白,可是姿态却恒定,让C小姐怀疑,哪怕自己动一下,她手中的枪管就会喷吐出夺命的火焰,收割去自己的性命。
正是刚才在吧台遇上的那个少女。
可是C小姐想不明白,自己并未在员工通道见到其他任何人,她是怎么先自己一步来到这里的?
“你好像跑得有点慢。”
她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声音低而凉,微有些沙哑,就像是吸入了硝烟之后掩盖了她原本的音色,可是莫名让C小姐觉得这声音欧几分熟悉。
“走吧,”少女说道,“这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说完,手探到C小家身后一折就卸掉了他手中的枪,然后在他身上摸了摸,拿走了他藏在衣服各个角落里的武器和一些小暗器,然后抓过旁边一条用来捆垃圾袋的纤维绳,动作熟练地将他的手腕捆上,拎着他的衣服领子离开。
红茉莉俱乐部被抢劫者包围,所有出入口都有人把守,但是这少女拎着一个人却如过无人之境,不过几分钟,他们就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车辆和飞行器川流不息,冷冰冰的全息投影睥睨着立交桥上偶尔经过的醉鬼,一语不发。
这不过是自由彼岸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夜晚而已。
少女拎着C小姐在路边等待了几分钟,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轿车飞驰而来,它甚至都没有停下,只是速度减缓,少女拉开车门就将C小姐扔了进去,然后一手扣着车门边缘,敏捷地跳了进去。
“搞定了?”司机的语气有些惊讶。
少女拍了拍手:“这么简单的活儿,要费多少时间?”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顾勋恐怕要倒霉了,红茉莉酒吧今晚遇到了抢劫,啧,他运气真好。”
C小姐越来越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就像是翻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拂去雪花和尘埃是,抖落出一些往事的气息。
他犹豫着,刚开口:“你——”
那少女倏然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谁的人?”
C小姐缄默不语。
少女“哈”了一声:“不说?不说就把你杀了,然后脑袋拿去做记忆恢复。”
不知道是不是被楚辞吓到,C小姐似乎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了头。车窗之外,蓝色霓虹凌厉而错乱的光被折射成一方一方的模块,贴着C小姐的头颅划过去,一瞬间的光亮里,他的下颌轮廓很秀气,嘴唇很小,是清淡的水红色。
楚辞抬手要拿掉他的帽子时,那人忽然道:“……林?”
陌生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信。
楚辞“咦”了一声,手指在空中停了一下,下一秒却还是拿掉了C小姐的帽子。
帽子之下是一头乱糟糟的橙色头发。
头发不算长,刚刚过耳朵,是雾海的年轻女孩子们都会喜欢的那种发型,而她因为戴了帽子,所以将几率头发折起来压在帽檐之下。她的面容不算惊艳,只是脸颊很小,轮廓秀气,唯一引人注目就是那双眼睛,她的瞳孔是鲜艳的橙红色。
楚辞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橙子?”
“是是是,”橙子连连点头,声音却依旧是陌生的男声,“我耳朵后面贴着变声器,拿掉就好了。”
楚辞愕然:“真的是你?”
他连忙将倾身过去将绑在橙子手腕上的绳索解开,橙子揉了几下手腕,抬手摘掉了耳后的变声器。她的声音瞬间回归了少女的清越:“是我!真的是我。”
楚辞将绳子扔在一边,问道:“你怎么会在那?”
“我……”橙子急切的想要开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怔忪了几秒钟,低声道,“我能看看你吗?”
楚辞拿掉了自己的帽子。
他除了头发长了很长之外没有任何变化,橙子牵着嘴角笑了笑,然后笑容扩大,嘴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眸先是弯弯的,浓烈的笑意从眼底蔓出来,似乎是笑得太满了,于是眼泪便溢出来,瞬间盈满了眼眶。
她倾身往前,抱住了楚辞。
楚辞听见她轻微抽泣的声音,犹豫了半晌,抬起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脊背。西泽尔将车速减慢下来,他微微回头看过来,楚辞抬起手,轻轻在唇上压了一下。
半晌,橙子抬起头,她一边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破涕为笑:“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就这样遇见你了,我之前的那个终端有一次遇上爆炸,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的通讯ID都没有了……我本来想等我有时间就去圣罗兰找你和莱茵先生,可是我好像一只都很忙,一直都没有时间。”
“我前些天还听到你的消息,可是我都好几年没有听见你的消息了,我还一直在看悬赏墙上的信息变动,但是什么都没有。”她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语无伦次地说着,“可是就在前几天,星网上的人都说你在一星,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楚辞道,“那阵子我确实在一星。”
橙子慢慢的吐出一口卡在喉咙里的气息:“那你这次来自由彼岸,也是因为一星的事情?”
“你知道?”楚辞惊讶道,“你为什么会去见顾勋?”
橙子压低了声音:“他来代表威尔逊·卡隆来找朱叶买军火。”
楚辞挑眉:“朱叶——就是当年和老钟一起用‘绿色通道’走私货物的女人?”
橙子点了点头,低声道:“找个地方停车再说,免得有人跟踪。”
她给西泽尔指了一处地址,车子七拐八拐到了一条漆黑无人的街道,橙子道:“这是我的安全屋,上个月才刚刚确定的位置,没有人知道。”
她推开车门下去的时候又将帽子扣在了脑袋上,西泽尔将车子停在了隐蔽的角落,下车时他拉住楚辞,声音很轻地道:“你和她好几年没见了。”
“我知道,”楚辞耸了耸肩,“先跟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