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东口那条巷子的老太。她去年抱着中暑的孙女儿来找我看病。痊愈后,我每日出门,老太都会塞点吃的给我。有的时候是大枣,有的时候是自己做的小零嘴。”
张仲景沉默的坐在门槛上,衣裳虽然干干净净,可姜烟知道。
他的心很疲惫。
这个国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大汉怎么就如此了呢?
百姓在病痛中折磨,上位者却还在争权夺利。
“老太说,那个小姑娘是她儿子的遗腹子。孩子的母亲难产去世了,她的儿子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尸首在哪里都不知晓。她这辈子,便只有那一个孙女儿了。”
说完,张仲景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出来。
他知道,自己身为本地太守,那么多人等着他去救治。
他不该将时间花费在这些事情上。
可他承受不住了。
真的承受不住了。
那个小姑娘身体不好,染上伤寒不过两日便走了。
老太搂着小孙女的尸体几日都不肯松手,最后是她也染上了风寒,浑身没力气,这才被周围邻居分开。
如今,那位老太也走了。
“我自幼学医,从医数十年。虽说也有病人患有不治之症,最后撒手人寰。可从来没有如今这一刻让我明白,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张仲景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湿意,背着他的药箱往门外走去。
姜烟看着张仲景的背影,愈发消瘦。
风吹过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耸出的肩胛骨和脊骨。
姜烟紧咬着牙关,跟上张仲景。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瘟疫消失了。
没有人再染上病,也有少数人痊愈了,可长沙郡外一座又一座黄土新坟像是在告诉所有人。
这场仗,他们没有赢。
张仲景疲惫不堪,在回来睡了三日后,没有同任何人说,辞官离开。
他变得沉默了。
那场伤寒,彻底击溃了少年时抱着《八十一难》在门槛上看书的张仲景。
他的身体没有患病。
可他的心,一直被困在伤寒笼罩的长沙郡内。
“这病,在两千年后很好治吧?”张仲景爬上高山,那个陪着他多年的背篓再次堆满草药。
底下是云雾翻滚,远处的山头在云雾中犹如黛色。
姜烟抬头看去,太阳从山头跃出,金光融化云雾,群山郁郁葱葱,还能看见远处的瀑布犹如玉带而下,山中还有鸟儿齐齐飞起。
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