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姜烟觉得这话略有夸张。
可现在看来,一点都不。
逃过成为“不举子”,的确用了全部的运气。
宋慈点头。
女婴的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调查的线索,而这件事情又不止一家在做。
宋慈找不到凶手,能做的,也只是通过衙门发了一篇《戒杀子文》的公告,又组织了慈幼庄,用以帮助那些被遗弃的婴儿。
“人之力,何其渺小。”宋慈望着河面,他不知道自己来之前,邵武军有多少孩子死在这条河里。
也不知道自己走后,无论是《戒杀子文》的作用还是慈幼庄,能否依然保住那些孩子的性命,让多一点的女婴活下来。
可他总要做点什么吧?
为那些哪怕能开口,也只能是啼哭的孩子们做点什么。
“那些婴儿尸体不会说话,他们哪怕至死也保持着蜷缩的样子。”
姜烟站在宋慈身边。
这样的事情,姜烟在其他幻境里也不是没见过。
只是这么直接面对,还是第一次。
“那些孩子多是一出生就被丢弃的,婴儿的姿态,将出生的模样自然是如此。”宋慈语气也颇为沉重。
随后又对姜烟说:“瞧,我所看的,所面对的,便是如此。我见过人世间最简单的恶。比起那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两国之间对战的尸山血海。我却觉得,这些不被史书工笔的底层,酿出过繁华多彩的大宋,也滋养出最简单的恶。”
很难说那些想要男婴的人究竟是什么心态。
在古代社会,劳动力是最稀缺的。
否则,宋朝也不会明令禁止杀害婴儿一事。
可落到这些小小的家庭里,一个女婴仿佛就能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厄,哪怕嚎哭一声都是对自己生活的抨击。
所以那么自然的将什么都不懂的婴儿丢入河中,生生溺亡。
宋慈看出姜烟眼底的阴霾,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至少,在你生活的那个时代,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多了,不是吗?”
他的眼中有期许。
可姜烟却艰难的摇头:“也不是。”
宋慈惊愕。
在他看来,姜烟所处的几百年后,显然是要比大宋强上许多的。
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
“人性的恶意是不会停止的。”姜烟起身,走到那条河边:“现代社会也不是无所不能。法律能够遏制很多不该发生的事情,却不能阻止野蛮和封建。现代依然有很多‘不举子’,或许侥幸活下来了,却也依然飘荡在河面。您为那些不能发声的婴儿尸体曾经努力过,现代社会也依然有很多在为活在河面的‘不举子’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