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该送他回去么?”仙道抬起头,看十四一眼,“你是来接他回去么?”
十四想摇头,但他只是无法控制的扬起手,“刺,你靠在刺上。”
“刺?”
“刺。”
仙道笑起来,“刺刺就够了?”
“什么?”
“从前,我只是想抱他。上军校,他隔我很近,天天逼我比格斗,用拳头砸在我脸上,用嘴骂我白痴,可我躺在地上,仰望他,却想抱他——不敢抱。战场上,我们隔得很远,他杀死我的战友,我干掉他的同伴,可等他经过我面前,身上带着伤,我居然还想抱他,一想就半天,他把我拉下战壕,骂我,问我愣在上面是不是等着挨子弹,问我究竟着了什么魔,我看着他,我想告诉他我究竟着了什么魔,但我,没有说。后来那颗炮弹来了,那是我们在弹尽粮绝四天后,终于空降过来的第一批炮弹,他就在那里,那一下,我知道我再不抱他,就没机会了,我扑过去,真好,我第一次抱住了他,”他笑起来,“我抱着他一起掉落,抱得很紧,我才第一次抱他,不想就那么松开,我知道是我抱的太紧,才把他一起带到了这里,我想我运气真好,第一次抱他,就能永远抱住他了,我不想放开他,”他停顿了片刻,空气安静的像竖起了围墙,“你说,我这样坏,刺刺就够了么?”
十四看着仙道,有一下,他还在想着如何打断仙道的话,问他自己的问题,后来,不知从仙道的哪一句开始,他的声音变成了黑洞,把他吸进去。
“不,他也被吸入地狱,是系统问题,你个人力量是不可能把一个人拖进结界的。”
仙道看他一眼。
“他想回去了,我知道,他惦记湘北;我偏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他也知道,他只是不说。”
半天,他抖抖头发,像是忽然醒了。
“你来干什么?”
“我……”
“你走吧,我都知道,只剩下一天。”
黎明的时候,牧绅一拎着两壶酒,来敲检查所的门,他举起酒瓶,“嘿,老兄,我们要赢了,来,陪我喝一杯,湘北的主力已经差不多被歼灭,”他说,“樱木、宫城、流川、暮木,他们都死了,湘北只剩赤木了,”他抬起头,闭上眼,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地面上的战况,“我知道,赤木也快坚持不住了,湘北城很快就要拿下了。”
海陵的小伙子,他们会杀进去,就像从前湘北杀进我们的城池。他们血气方刚,旷日持久的战争让他们受苦了,他们会好好发泄,他们会冲在最前方,他们会充满创意和灵感,他们点燃姑娘的裙子,用她们的牙来磨刀,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物件,即使一根鞋带,也能完成一项了断生命的任务,他们会干的很漂亮,把湘北城屠的一干二净。
屋外传来嘶喊声和兵器的交锋声。
十四站起来,“有人在交火,我去看看。”
牧拉住他,“不用去了,快结束了。”
“你怎么知道?”
“湘北的人我们要杀的一干二净,湘北的鬼我们也要杀的一个不留。”
十四感到后脑勺上抵着一个凉凉的东西,他扭头。
“别动,三井上尉。”
他看着牧。
“你狠。”
他不难过,只是有些丧气。
牧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你从前更狠,三井,那时我很相信你。两年前,我发现你是湘北的间谍,现在我依然感到遗憾。你说没有一个人认识你,那是因为你一直躲在阴暗处,不让人认识你。
“你没有表情,是的,你都忘了。我一直在想,那次你擅离地狱闯入人间,倒底去干了什么,他们不该把你弄进苦力营,不该把你记忆剥夺,他们扼杀了一个好故事。真的,三井,你有很多故事。
“你还活着时,是我亲手结束了你的生命,现在,也让我再来亲手结束你的亡魂。说真的,我挺高兴,我为了最后这个结局,向你这个我恨了两年的仇人阿谀献媚,不知道咖啡机的线好不好用?但愿好用,我猜苹果你肯定没吃,但这也不重要,”他将酒一饮而尽,“我们赢了,我的事情,海陵的人会查清楚,他们将知道叛国的不是牧绅一,牧绅一的所有罪名只是错信了一个来自湘北的间谍。所有的情报都由这个名叫三井寿的人泄露,而牧绅一,他一直忠心耿耿、至死不休……”
十四醒来时,看到一个巨人,他起初以为是五号,后来看到巨人的脸,才发现不是。
巨人站在房间的中央,头上悬着白炽灯,他听到响动,转过头,“你醒了。”
“嗯。”
“抱歉,我没撑到最后,海陵的攻击太猛烈,我们人不够,我想我应该是被人从背后砍死的,也许是那颗穿过脖子的子弹,我不确定,我那时身上有几十处伤口,只是筋疲力尽累死的也有可能。抱歉,你牺牲的时候,我曾带着大家发誓,我说要撑到最后,保护湘北的人民,我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