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悦摇了摇头,声音融到白雾中,像是没有睡醒般,多了几分软糯的音:“得了吧你,明知故问。”
“我都快热死了,”她嗓音懒倦,“你还磨磨蹭蹭的。”
陆悦用手撑着青石岸边,让自己不至于掉下去,脚腕划开温泉,让水面涌起了细密的波纹。
波纹不过刚荡开几圈,便悄然停止了,脚腕被人拢入掌心,轻柔地止住了动作。
水珠滴答落下,在银月下像是挣断了线的珍珠镯子,一枚枚珍珠散落开来,躺在染着水汽的青石阶中。
陆悦身子向后倒去,她仰躺在青石阶上,枕着沁冷石块,鼻尖缭绕着清凉的叶香,抬头望向天空。
云层似乎散开了,原本厚重的夜变得透明。月光蔓开堆叠云层,似被咬了一口的果般,沉甸甸地坠在树梢。
月光太沉了,压着枝头都有些弯曲,一直向下坠、下坠,坠到乌黑的眼瞳中。
雾气散去,那一轮弯弯的月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映满了自己面容的眼瞳。
她眼中的微光,更加纯粹、更加疏朗,远胜于那天边的月,伸手便能触碰到。
她想要去触碰那月光,指尖掠过微凉的冷风,没入漆黑的夜中,缠绕上无数柔顺墨丝。
陆悦有些喘不过气来,手腕紧紧绷着,皮肉包裹着细巧骨架,隐约显出青痕来。
她拽着柔顺长发,下意识地想要向下拉去,却又担心弄疼了对方,不自觉放轻了些动作。
青石阶很硬,咯着身子有些疼。
细弱的疼意窜入脊骨中,骤然擦亮一枚火柴,烧得血脉滚烫,隔着肌肤都能够触碰到。
一片寂然而炙热的黑暗中,她抵着冰冷的青石台阶,细细尝着那细弱疼意。
雾气又散了几分,她望着茫茫黑暗,耳畔响起一声唤:“陆悦。”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陆悦转过头,眼眶中不知什么时候盛满了泪,朦朦胧胧之间,望见一张熟悉面孔。
少了几分成熟的冷漠,多了几分年少时的稚嫩。周染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校服,正趴在围栏上喊她。
“周同学,你能不能小声点!”
陆悦疼得厉害,她压着哭腔,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她低头去看伤口,才发现校裤被撕出好大一个口子来,膝盖被砂砾划出细细密密的伤痕,已经渗出了血丝。
“谁都别想拦我,你也不行!”陆悦狠狠瞪她一眼,声音倔强,“我要回家,我要去找妈妈!”
她扶着墙站起身子来,膝盖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疼得眼角又滚落极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