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殷绪的脸色,在瞬间的怔愣之后,缓缓覆上了凉意,皱眉道,“放河灯?”
柔嘉点头,依旧温柔,“祭奠我们的娘亲。”
中元节,放河灯,祭奠亲人,这些殷绪都知道。他的神色由凉转冷:祭奠“我们的娘亲”,是指她的娘亲、他的岳母,还是他们各自的娘亲?
他的娘亲……他说过他的娘亲是贱籍,可仆妇是贱籍,刑徒也是贱籍……她知道他娘是一个青楼妓子么?她会不会如别人一样,觉得他……是个贱种?
这段时日过得太过甜蜜,以至于殷绪忘了,自己终究有一个世人眼中,卑贱到近乎龌龊的身世。
柔嘉指的,其实是他们各自的娘亲。她想和殷绪走得更近,彼此的心意更加相通。这段时间养伤闷在家中,她也想同殷绪一道出去散散心。
她故意说得如此委婉含糊,是想避免激起殷绪的抵触,但他,太敏锐了。
瞧着殷绪冷厉深沉的侧脸,柔嘉伸手抓住了他搁在桌面上的,左臂的衣袖,轻轻晃了晃,软声问,“你不想与我一道去放河灯么?”
殷绪侧头看她一眼,英俊的眉峰皱起。如果只是陪她祭奠母亲,他是愿意的,“不是……”
柔嘉凑近他一些,仰脸看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何不高兴?”
有些事总归要说,她兴许比他以为的,更了解他,也知道他娘亲的身份。但如果她不知道呢?如果他说了,她当真觉得他卑贱,从而疏远他呢?殷绪握紧了拳。
他做事嫌少犹豫不决,此刻却懂得了何为患得患失。因为喜欢,因为得到过她的关怀,此刻便更害怕失去。
可她的眸光那样清澈纯真,更显得他此刻的隐瞒,那么卑鄙阴暗。
柔嘉瞧着殷绪袖中的左手越收越紧,用力得骨节泛白,忍不住心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想让他主动说出来,这要比被逼迫的效果好。
可见殷绪如此自苦,她心里满是不忍,轻轻将手指伸入他手心,一点一点松开他的五指,心疼道,“是我的错……”
不料与殷绪却是异口同声。柔嘉不忍殷绪自苦,殷绪到底也不忍欺瞒柔嘉,终于道,“我娘……”无论他如何卑贱,柔嘉都有知晓的权利,他想把选择,交给她。
两人声音撞在一起,彼此望了过去,停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