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两次三次下来,这关系又该恶化成什么样?
还想撺掇着她去跟继母打擂台争夺父亲的心?真真是笑死个人了,本不是敌人的两个人非要当着敌人来相处,闲得慌?
这关系从一开始就弄得剑拔弩张,只会愈发水火不容罢了。
真真是其心可诛!
“你两个舅母说的这些闲话你只随意听听就罢了,切勿吃心。”贾母满眼尽是慈爱,语重心长道:“不过总归是人心隔肚皮,且不急着交心,看两年再说……平日里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只管来问外祖母,外祖母这双眼睛虽不大好使了,心却明亮着呢,凭她是个什么魑魅魍魉在我跟前也无所遁形。”
“可惜你这丫头早早的舍我离去,我还未来得及教你多少东西,如今你姑姑又常住宫中不在身边,你一个小姑娘家真叫人放心不下啊。”
王夫人忙宽慰,“老太太别太担心,总归有咱们这些个长辈在旁看着呢,如何也不能叫咱们家孩子吃了亏啊,凭她再是个厉害人物,就不信咱们一家子绑在一块儿还治服不了她了。”
邢夫人哪里能乐意看着妯娌在婆婆面前刷好感刷存在,自是也不甘于人后,紧跟着也开口了,“不放心玉儿就时常打发人接来也不费事,都在京城里头呆着呢,不过是走两步的功夫罢了,便是常来小住个十天半拉月的咱们做舅舅舅母的还能嫌弃是怎么着,老太太只管宽心。”
“今儿个你这张嘴倒是挺伶俐。”贾母撩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表情看起来甚是满意。
这可叫邢夫人兴奋极了。
素来她都是那个被嫌弃的人,论嘴皮子不如她那便宜儿媳妇,论揣摩老太太的心思又不如妯娌,隔三差五不是得一句“蠢笨如猪”便是“不会说话就闭嘴”。
今儿可真真是难得啊,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王熙凤只斜眼睨她,若非不合时宜,只恨不得拿一对白眼珠子怼她脸上才好。
该说话的时候不会说,不该吭声的时候倒是噼里啪啦跟倒豆子似的,还句句都往点子上戳,到了这会儿她怕是都还不知道自个儿稀里糊涂当了回神助攻呢。
回头林妹妹家去跟父亲姑姑那么一学,人家还不得以为他们大房也是那心怀鬼胎的?
幸好……
王熙凤无声叹了口气,再是不想多瞧她这便宜蠢婆婆一眼。
任凭她们婆媳三个说得再如何兴起,林黛玉始终也都只低着头闷不吭声,究竟听没听进心里去谁也不知道,但这般毫无反应着实叫人觉得怪没趣的,有话也接不去了啊。
刚好许是前面等得急了派人来请,贾母就顺势止住了话头,带着一众女眷前去吃席。
老太太自打那回中风之后右半边身子就落下了毛笔,不仅手再拿不起东西来,腿脚也是难以行走,回回都得一左一右两个粗壮有力的婆子用力搀扶着才能拄着拐勉强艰难行走,身后还围着一群小丫头时刻注意着,以防万一发生意外好及时接着。
林黛玉让开了位子给婆子搀扶,便稍稍落后了两步,不经意却是嗅到身旁传来一股幽香……是她不曾闻过的,有些奇特,还怪好闻的。
扭头一瞧,就看见走在她旁边的鸳鸯,“姐姐今儿用的是什么香?”
鸳鸯顿时脸色微微一僵,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自个儿的衣裳,含糊道:“先头一个小丫头那儿讨来的,也不知究竟是个什么香,左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粗鄙之物罢了。”
上不得台面的粗鄙之物自是配不上千金小姐的身份。
委婉拒绝探究甚至是讨要的意思罢了。
林黛玉就淡淡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中却有些狐疑。
还不等她深想,前头贾母就笑道:“她们小丫头使的东西能有个什么好的?我那库房里收着不少上好的香,回头叫鸳鸯开了库房拿出来你瞧瞧,有个什么喜欢的只管拿了去。”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了厅里。
因着都是一家子亲戚,故而倒也不曾当真分个前面后面各吃各的席,刚刚好男人一大桌子女眷一大桌子,中间隔着个大屏风罢了。
今儿史湘云不在,贾宝玉也被他老子拎着摁在了男人那桌,两个惹祸头子不在可叫旁人自在多了。
虽说菜肴仍是不大合口味,却好歹落个耳根子清净,一顿饭吃下来竟异常和谐,半点儿fēng • bō没有,平静得过分反倒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似的。
正当林黛玉心不在焉地吃着饭时,冷不丁却听见屏风那头喊说她父亲仿佛是醉了。
顿时,这拿筷子的手就顿住了,眉尖微蹙,疑窦丛生。
父亲虽说是个文弱书生,可酒量却也没有这么差,向来又是个极其自控的人,好端端的在贾家吃个饭还能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