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中,山路官道满是泥浆。
一队剑士披着蓑衣,骑着烈马,自浓雾雨瀑中冲出,马蹄隆隆,泥浆四溅。
快到怀州军营时,众人停了下来。
为首之人微抬斗笠,雨水沿着帽檐滴答,剑眉黑须,双鬓斑白,正是剑修顾仇。
他望着暴雨中乱成一片的营寨,眉头微皱,叹了口气,“风雨飘摇啊!”
旁边顾通玄上前低声道:“师尊,探路的弟子传来消息,太岁显露四品修为,但却没有留下,这个泥潭,咱们不该蹚啊。”
顾仇缓缓握紧缰绳,面无表情道:“他道行高深,孤家寡人,自然不惧虚辰。但我要建宗门,少不得要看玄都观脸色,不得不来。”
就在这时,后方另一条路上,也有大批人马前来,顾仇等人连忙让在一边。
“是北营大军。”
顾仇低声道:“此战全看他们,咱们只要帮个手,莫要冲动丢了性命……”
话未说完,他的脸色便有些古怪。
北营大军来的人,未免太少了点……
…………
虎跳峡,怀州军大营。
“只来了五千?!”
营帐中,虚辰猛然起身,眼中满是怒火。
暴雨不断,山洪暴发,虎跳峡内的山路被冲得一塌糊涂,密林中全是污水烂泥,军队难以前行,双方只得暂时停战。
怀州大营援军终于到达,但令虚辰愤怒的是,怀州王仅派来了五千人。
“仙长恕罪!”
带兵前来的将领满头冷汗,连忙弯腰拱手,“建邺城那边出了事,虫灾爆发,而且山上也传来命令,要开垦良田,种植灵米,王爷怕误事,已连夜调集大军离开。”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递上。
虚辰接过,抖开一看,赫然是来自玄都观的命令,让建邺城播种灵米,缓解怀州饥荒,责令怀州王重兵守护,不可让灵米种植之法外泄。
落款,赫然是玄都观五德峰。
虚辰一看,哪还不知怎么回事,冷冷一瞥道:“你们世子,在五德峰学艺吧,看来深得若海师叔宠信啊…”
见那将领脸色尴尬,鹿山城主郑怀南微微摇头,上前拱手道:“道长请息怒,王爷若派更多人来,反倒会出事。”
虚辰眼神微冷,“为何?”
郑怀南满脸苦涩道:“各地粮食库存不足,之前派来的一万人,鹿山城已难以支撑,加上这五千人,粮草仅够半月之用。”
“若整个北营大军全来,不用梁军动手,我们自己就会崩溃。”
虚辰脸色一僵,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此事,不过之前并未在意,郑怀南数次请他向宗门说情,早点发放灵米,都没搭理,没想到关键时刻出了纰漏。
怀州王的心思他也知道,虫灾垦田全是借口,无非怕与梁军硬抗,北营损失惨重。
“哼,都是目光短浅之辈。”
想到这儿,虚辰老道越发恼火,冷声道:“传令下去,征集附近城中存粮,不得延误军机大事。全军准备,雨停后便夺取云霞关。”
说罢,也不理众人,径直走出大营。
他撑着雨伞来到营寨前,望着虎跳峡中滚滚山洪,眼神越发阴鸷,喃喃道:“看来都打着小算盘,只有我想夺回关隘…”
时至今日,他已看的清清楚楚。
梁军只想占据云霞关,没有大举入侵之意,其他人也各有算盘。
唯有他,后退不得。
云霞关失守,之前开集市、除瘟疫,全都做了无用功,迟早有人会用此事给他下绊子。
“时运不济,老夫不甘啊…”
想到这儿,虚辰心中一阵悲凉。
他自小于山上苦修,也算同辈中天资卓越者,但等到灵气复苏,已年过半百。
气血已衰,想要在修行路上有所作为,已不可能,因此他们这些老一辈,奉上门之命,拼着根基受损,借秘法踏入修行路,为后辈铺路。
他们这些人,根本修不到锻体境。
唯一的路,便是给宗门做出大贡献,死后入神庭,化为俗神,踏上另一条路。
但他们又不像那些上古修士,道行高深,因此名额注定有限。
他宁愿外放,就是在谋划此事。
谁曾想,会出现这种意外……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虚辰眼神瞬间变得冷漠,淡然道:“顾门主,你不与弟子巡逻,来此作甚?”
如今怀州军营中,只有三十多名玄都观弟子,他们要维持醮坛,难以脱身,虚辰便发出号令,召集怀州野修助拳。
顾仇的白云剑阁,是其中实力最强者,被委以重任,巡查周围,以防火罗教偷袭。
对于顾仇,他说话可没那么客气。
顾仇毫不在意,脸上满是谦和的笑容,拱手道:“前辈可是为云霞关发愁?在下有一计,可解前辈之忧。”
“哦?”
虚辰淡淡一瞥,“说来听听。”
顾仇望向远处峡谷浓雾,沉声道:“在下幼时家道中落,受尽欺凌,虽如今成就不入前辈法眼,但也是数次逆天改命,从中领悟福祸之道。”
虚辰没想到,顾仇竟卖起了关子,但也成功提起了他的兴趣。
顾仇见状,低头道:“福祸无门,唯人自招,但福祸相依,就看人怎么应对。”
说着,指向远方,“这云霞关,便是一颗钉子,钉入怀州,让我们难受,但这颗钉子,用得好,同样可牵扯大梁军力。”
“只要与偃甲宗那边相互配合,就可将大梁这头庞大的蠢物,死死困在泰州。”
虚辰一听便没了兴趣,眼中满是失望,“你就说这个?我对潞州战局不感兴趣,王朝兴衰,也只是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