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主,前方兴军处传来军情,发现魏军遗留的灶火。涉百将称,灶中深处余温尚在!」
赵佗眉头一挑,魏军留下的行军灶还有余温,就证明他们离魏军没多远了。
连续追了好几个日夜,他这支千人的追兵终于吊到了魏军身后,也不枉他们这几天来没日没夜的急行军。
「太好了,魏军尚不知道吾等在他后方。若是趁机突袭,以有备打无备,吾等定能大破魏军,到时候休说是我们了,就连五百主也一定可以升级爵位!」西乞孤双眼一亮,看到了升爵的曙光。
相比于他,另外两位来自河内军的百将更是激动万分。
「五百主,若是我军此刻上前攻击,定能大胜魏军!吾请命做先锋!」
「还请五百主下令,吾等河内军一定勇往冲杀!」
眼见这两个河内军百将脸红脖子粗,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赵佗澹澹一笑,他如今职务虽然还名为五百主,但实则手下掌管着千人,这批重新整顿的河内军都归他节制。
「尔等莫急,我军虽然快追上魏军了。但今天赶路已经很久,士卒疲惫,不可勉强前进。你们传令下去,让士卒减缓行军速度,且今日扎营休憩的时间提前。」
听到赵佗不仅不马上追击魏军,反而还要降低速度,提前让士卒休息,那两个河内军百将顿时急了。
其中大夫爵位的一人叫嚷道:「五百主,那支魏军可是要突袭我秦国腹地啊,若是吾等没有将其截住,让他们攻……」
看着赵佗冰冷的眼神和板着的脸,那百将的声音越来越小。
赵佗冷声道:「军令已下,汝等要违令否?」
「不……不敢。」
两个百将顿时汗流浃背。
赵佗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上自有一股压人的气场。毕竟他连秦王都见过,连燕国太子都亲手擒拿,怎会镇不住这两个小小的百将。
更别说赵佗有公乘爵位,身后有着来自秦法的加持。
战诛之法,让他可以斩杀所有违令的手下。
秦军从上到下,需要的只有「服从」二字。
见两人低头告罪,赵佗才开口解释道:「我军已经连续加急赶路好几天,就连我骑在马上都觉得全身酸软,更别说是普通士卒了,他们肯定是全身疲惫,哪还有再战之力。」
「所谓强弩之末,失不能穿缟。如今的我军便是那根不能穿缟的弩失,若是不顾风险,为争利而强行赶路,恐有覆军之危。这就是兵法上说的: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尔等明白否?」
西乞孤恍然大悟,忙俯首道:「多谢五百主教诲,属下明白了。五百主果真是大才,吾等只顾着眼前争利,哪能想到此事背后还有许多风险。」
听到西乞孤这么一说,那两个百将也连忙跟着道:「吾等愚钝,多谢五百主教诲。」
「嗯,既然明白了。你们先下去传达我刚才的军令吧。还有派人传信涉间处,让他也放慢脚步,休憩士卒精力,小心不要被前方魏军发现。」
说到这里,赵佗又对那两个河内百将安抚道:「你们放心就是,吾等昼夜兼程赶路来此,自然是要立下一场大功。只是这功,还需等候合适的机会,急不得。」
两位百将如捣蒜般点着头,既崇拜又畏惧的领命下去。
赵佗知道自己那几句得自李信教诲的兵法,是将他们唬住了,毕竟在这些底层出身的军吏眼中,兵法这玩意儿可是非常的「高大上」,随便说上几句都让他们「不明觉厉」。
同时赵佗一番威吓之后又解释宽慰,让这些手下的心
也忽上忽下,再不敢违抗赵佗的命令。
恩威并施。
御下之术。
这就是赵佗在几天独自领军的过程中,慢慢学会的东西。
他日后想要成为纵横沙场的秦将,这些东西,都是必须要去学会。
为将者,对待手下,既要有恩,亦需要威。
眼见手下领命而去,赵佗看着西边魏军赶路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笑。
「这魏豹脑子里也不知怎么想的,既是要突袭,还带这么多累赘。若无那户牖乡的一千乡人僮仆,吾等想要追上来,怕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
此刻通往荥阳的道路。
周巿骑在马上,满脸无奈的看着长长的魏军队伍。
走在路上的魏军士卒,个个神色疲惫,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麻木的往前迈动。
「如果我手下都是能征善战的武卒,早就奇袭拿下荥阳,一把火烧了秦军的军粮。甚至都用不了突袭,同等兵力下,我魏国武卒绝对能在战场上正面击败秦军。」
「武卒啊武卒……」
周巿摇头叹息,想到魏国那支无敌于天下的精锐战卒。
当是时,魏武卒纵横列国。
在吴起将军的带领下,魏武卒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为不分胜负,从未有过一场败绩。
别看当今秦国气吞天下,连灭三国,但在魏武卒驰骋沙场的黄金时代,如今的虎狼之秦,不过是一头被揍得嗷嗷叫的关中小狗罢了。
不仅河西五百里尽数归魏,就连函谷关也被吴起攻破,落入武卒之手。
魏国,才是战国之初真正的大哥大。
魏武卒之所以强,是因为他们是从整个魏国精挑细选出来的善战之士。
其选拔标准非常之严苛。想要成为武卒的人,要穿上三重甲衣,戴上头盔,持戈佩剑,身上还要背负劲弩以及五十支箭失,最后还要携带三天的口粮,然后在一天之内急行军一百里。
只有达成这个要求,才有成为武卒的资格。
用一句不客气的话来讲,魏武卒,便是精锐中的精锐。
如果周巿手下的这支军队是由武卒组成,从户牖乡出发奇袭荥阳,最多五天,五天时间,他就能将荥阳烧成一团灰!
想到这里,周巿又叹了一声,别说是武卒了,就连普通士卒他都没有多少,这支队伍中除了三千上过战场的魏卒外,还有一千来自户牖乡的青壮、僮仆。
这些人更加不堪,他们不着寸甲,穿着各式麻布衣服,手里拿着木矛、木棍,走上一段距离就要狠狠喘上一口气。
特别是那些张氏僮仆,他们作为豪富家的仆人奴隶,平日做的都是些伺候人或是保家护院的事情,哪吃得下这种连续几天急行军的痛苦,路上不知多少僮仆哀嚎着想要逃跑。
幸亏随军压阵的那个张氏之婿还颇有些威信,帮着安抚,再加上周巿砍了几个逃跑者的脑袋后,才没有出现逃窜的事情。
但周巿偶尔骑马经过时,看到那些户牖乡僮仆、青壮露出的怨恨之情,心里还是很无奈。
这些魏人,根本就没有拯救国家社稷的心。
周巿感到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