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东巡的队伍,自荥阳而出,沿着鸿沟南下,过衍氏邑而往昔日大梁方向行去。
这条路虽然不是东方驰道的路线,但因为从荥阳直通大梁,为重要交通干线,是昔日魏国的官道,在秦国占领后,那也是大肆修整,使得道路平缓,易于通行。
始皇帝皇坐在舒适的金根车中,不时拉开帘幕眺望远方风景,欣赏着异于关中的景色。
这一次东巡诸侯故地,除了封禅和求仙之外,察看自己统治下的广袤土地,看看四方景物,未尝不是他心中所想。
然而刚过衍氏邑后不久,行至一地,却只见车外场景大变。
忽然间便有大风呼啸而起,紧接着数不清的风沙自远方飞舞而来,弥漫于空,若是远望,则难以辨明具体的景物。
始皇帝只能看到一杆杆黑旗在风沙中逐渐变黄,披甲戴冑的郎卫军在其中若隐若现。
他不由惊道:“此地乃何处?竟平地起风沙,此沙尘之大,堪与我大秦西疆相比矣。朕昔日南下楚地从此经过,怎的未曾见此番场景?”
车外,中车府令赵高一边吐着沙子,小心的驾驭着六马前进,一边回道:“禀陛下,此地名博浪沙,是魏地沙尘聚集之所,一遇风起,便是沙浪翻滚,遍野难寻。上一次陛下南临楚地,此地尚无大风,故而未见此景。”
始皇帝颔首,只是咀嚼着此处的名号。
“博者,广大也。此地沙尘广大,如同浪起。”
“博浪沙,是个好名字。”
……
“博浪沙!”
风沙中,赵佗坐在马车上,同样在低语着此处的地名。
他之前在伐魏和伐楚的时候,也曾带领军队从这个地方经过,那会儿还没有多大感触,但现在重走这条路却是完全不同。
因为这一次经过博浪沙的队伍中,还有秦始皇的座驾在里面。
“沧海得壮士,椎秦博浪沙!”
博浪沙,秦始皇。
三个要素已经齐了两个,现在就只差张良和大铁椎到达,就可以触发历史事件。
博浪一椎。
“君侯,郡守已经让郡卒筛查过此处,博浪沙道路方圆十里,除了抓住几个想要偷视皇帝座驾的魏人外,并没发现可疑的刺客。那些魏人都是本地住民,好奇陛下车驾,前来窥伺,现在已全部拿下了。这条路虽有些许风沙,安全上是没问题的。”
风沙中,有三川郡司马穿过层层沙幕,来到赵佗车边进行禀报。
“很好,郡守和司马辛苦了,这一次皇帝东巡,安全自是第一要务,大家多多注意,使此行无事,便是最大的功劳。”
赵佗点头,夸赞了外面满头黄沙的司马两句,结果一张嘴,窗外飞沙涌入帘幕里,塞了他一嘴。
赵佗只能草草结束对话,让这郡司马离去。
放下帘幕,隔绝外面的风沙之后,他松了口气。
既然知道博浪沙发生的事情,赵佗自然不会无动于衷,不管因为他的参与,那场刺杀大事还会不会出现,他都得提前做好准备。
来博浪沙之前,赵佗就专门找过负责皇帝安全的三川郡守,说之前皇帝强制迁徙魏、韩贵族西入关中,引起许多人不满,或许有人会效仿昔日豫让之事,行刺杀之举,不得不防。
而赵佗之前率兵南征的时候,曾从博浪沙走过,知道这个地方一旦起了大风,就会沙尘漫天,极大影响视线,如果有人心存歹意在这里埋伏,恰好遇到风沙飞腾的时候出手,那可真是危险之极。
赵佗虽然没有什么具体职务,但他身为伦侯,影响力很大。三川郡守被他这么一说,自然是吓了一身冷汗,连夜派人巡查博浪沙一线,今天皇帝路过的时候,更是不停派兵四处巡逻,就怕真出现有逆贼行刺。
好在一切平安无事。
车队驶出博浪沙的地带,漫天风沙平息,周围再次出现山清水秀的场景。
“看来是我太过紧张了,秦末的反秦诸王都被杀了好几个,魏、韩之地的宗室贵族也被尽数迁走,张良怎么可能还像历史上那样前来刺杀,没有那些六国遗族的庇护,他根本不可能像历史上那样随意进出郡县。现在恐怕还不知道躲在哪个旮旯里呢。”
赵佗彻底放下心来,不再多想刺客之事。
始皇帝在魏地短暂的停留,感慨了一番大梁废墟的景象后,便移动法驾北行,重新进入驰道主干,直奔齐地泰山而去。
……
于此同时,在楚地下相的一处宽阔府宅中。
当今的项氏当家人项梁,正在宴请几位特殊的客人。
“子房昔日和横阳君、陈君等人在临淄行事,逼迫齐王出兵援我楚国,实乃仗义壮士,吾当敬子房一杯。”
项梁举杯,向张良敬去。
张良含笑而饮,口中道:“项氏一门忠烈,项公父子为国死难,抗暴秦而亡,张良十分佩服,当敬项兄一杯。”
项梁应和了一句,举杯而饮,紧接着又敬了旁边的公孙信一杯,再加上项缠的适时搭话取乐,整个宴会表现十分的和睦。
虽说秦法禁止高爵以下私聚饮酒,但能管住的只有黔首,稍微有点权势和地位的地方豪强都不会放在眼中。特别是在这山东诸侯故地,贵族老爷们世代喝了几百年的酒,你秦人来了说不准喝?谁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