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中柳方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外走去。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吹断的树枝和风中的杂物夹杂着雨水抽打着柳方,柳方都记不清在泥水里滑倒或者被绊倒了。突然一个趔趄倒了下去,一下滑进了激流的水中,柳方被洪水卷滚着,很快失去了知觉。
柳方是被烈日晒醒的,也是被伤痛刺激醒的,也是被蚊虫叮咬醒的。醒来后的柳方被身上的背心挂在一颗被洪水冲倒的柳树乱枝上。烈日灼身,口干舌燥,一睁开眼,阳光刺得眼睛生疼。身下是清澈的缓缓流淌的河水,河面上的一群鱼儿欢快的游着,仿佛看外星人一样透过水面看着柳方,柳方微微一动,鱼儿怯生的乱串,然后迅速的沉入水底。
80年代温州境内小河水还没受到皮革等工业废水的污染,人们在里面洗菜洗碗,甚至直接挑水回去喝,后来听老人讲,直到90年代卖馄饨的小吃摊主还都就近去河里取水烧汤。没有狂风暴雨的时候大都非常温顺,缓慢的流淌着。柳方奋力的摇晃,扑通一下跌入河中,一口沁凉生硬的河水呛得柳方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差点喘不过气。
挣扎着爬到岸边,踉跄着趟过河边的荒草,一片瓯柑(温州产的柑橘)地映入眼帘,柳方不顾疼痛的飞奔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从地上捡起被台风吹落的果实,不顾泥水和橘子皮,硬生生的咬开,尽力的吸吮咀嚼,橘汁和果肉被他狼吞虎咽的送进肚子里,如甘如怡是那一刻最贴切的形容。
约摸吃了十多个殴柑,得到糖份和水份补充的柳方恢复了体力,才恋恋不舍的走向瓯柑园边的小路。此刻背心和短裤已经被晒干,举目四望尽是丘陵和梯田,不知此地何处,柳方只能沿着小路而行。赤脚走在泥泞的小路上,时不时的会被石子硌到,柳方疼的龇牙咧嘴。一直走到一个村子里,看到一个支着铁锅在路边熬糖的老人,走上前去弯腰问道:“腻腻(温州称呼“奶奶”),该日鸟(温州话发音:这是哪里)?”
“嘉裕(瑞安),李家垟”
“唔,滋滋尼(谢谢您),明朝会(再见)”
柳方继续踽踽独行。直到日影西斜,来到一个镇子上,脚上的燎泡磨破了,钻心的疼痛,柳方想起了《水浒传》里的被发配的林冲双脚被开水烫过后,走路的感觉。肚子内没有食物,早就饥肠辘辘,咕咕乱叫,而街上香喷喷的瑞安烧饼味道刺激着味蕾,更加速了饥饿感。柳方在杨市镇的街上不止一次的吃过师父或师娘给买的这种烧饼,烤的焦黄的烧饼,轻咬一口,香气四溢,饼中包裹的肥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腻...柳方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寻着烧饼味道走去。
在街巷的一角,一个胖胖的男人,站在一个用油桶改造的炉膛边上,脖子中搭着一条毛巾,不时地擦着汗珠,单手从案板上抓起一个裹着肥肉的圆鼓鼓的白面烧饼熟练的贴进去,然后迅速将手取出,手法娴熟。柳方的眼睛随着男人的动作转动,头也跟着不自觉地抬起落下,双脚不听使唤的往前挪,直到炉边。“买烧饼啊?要几个?”胖胖的烧饼师傅习惯性的笑脸相迎,让后一边做烧饼边问柳方。柳方沉默赧赧地低下头,大口吞咽着口水,眼睛死死的盯着烧饼,仿佛恶狼看见了绵羊(多年后柳方在西州的山里亲眼见过狼扑杀小羊,就想起这一刻饿极的自己。)。
男人上下打量一眼柳方,乱蓬蓬的头发下鼻青脸肿的,脚上磨破的燎泡渗着血水,注意到柳方的窘迫,男人从旁边一个筐里拿出一只烤的边上有点发糊的不好售卖的烧饼,递给柳方,柳方拿起烧饼,顾不得细嚼慢咽,三下五除二的将烧饼吞进肚里,一口没注意,噎的直翻白眼,但饿极的柳方硬生生的将它咽了下去,刮的嗓子像喝辣椒水一样疼痛。男人见此,赶快用案板上的盛着水用来湿手的碗,在案边舀上一碗水,柳方以手抓着脖子,一手接过碗,然后双手捧着咕咚咕咚的喝进去,然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才对男人说“滋滋尼”,然后深深的鞠了一躬。说到:“大大,我没钱,我不是倒赖汉(温州话:泼皮无赖),我被破蓬风(温州对台风称呼)刮昏了,我可以干活抵烧饼钱。”柳方语无伦次激动的说。
男人听后哈哈大笑,顺手又递过来一个烤糊的烧饼。柳方又羞赧的接过来,继续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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