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让赵梦祐把曾光带往了解刳院,而后把曾光拖了回来,曾光看到了阿鼻地狱在人间。
朱翊钧看已经吓到了腿软的曾光,叹了口气说道:“就这,还以为你骨头多硬呢,连刑都没上,就软成了这样。”
“你还想给朕当教师爷?你有什么资格?你是主持朝局平定了东南倭患?还是富国强兵?切实解决了大明朝国用大亏?还是切实的解决了大明屡战屡败的糟糕局面,你都没做到,你还想给朕当教师爷?”
“你算哪根葱,你也配!”
朱翊钧已经失去了继续对话的兴趣,他就是个俗人,他就是喜欢看到这些帝国的罪犯面对刑罚时候,那种胆战心惊的模样,俗不可耐。
“独夫!”曾光用最后的力气,大声的喊了出来。
朱翊钧站定,乐呵呵的说道:“你说朕是独夫?朕是谁?朕是皇帝啊,皇帝不是独夫,是什么?皇帝不是独夫,那还当什么皇帝啊,你这人说话怪怪的,仿佛在故意逗朕笑一样。”
“愚不可及。”
“真的是一个没修养、没礼貌还有辱斯文的家伙。”
朱翊钧负手而立,离开了北镇抚司衙门,到了门前,张居正斟酌再斟酌的说道:“陛下,天下人不都是这样的。”
朱翊钧知道张居正在担心什么,担心皇帝真的长歪了,真的长成了独夫,小皇帝的笑容依旧说道:“先生多虑了,朕就是跟他吵架,吵架这种事,当然是怎么胡搅蛮缠怎么来了,还能让他吵赢了不成?”
“陛下圣明。”张居正也是松了口气,吵架自然是奔着吵赢了去,把皇帝真的变成独夫,那不是张居正想要看到的。
“朝臣是多少有点让朕失望的,他们这次连朝天阙都不肯了,先生,朕回宫去了。”朱翊钧甩了甩手,向着皇极门而去。
张居正再俯首说道:“恭送陛下。”
朝臣们不肯伏阙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小皇帝你还不清楚吗?
伏阙基本规则是法不责众,小皇帝不停的分化伏阙的朝臣们,搞得最后剩下两三个;伏阙的基本规则是暗箱操作,大家各执一词,小皇帝不仅吵赢了,还张榜公示上嘴脸,恨不得把语气神态都写到圣旨里,让天下人都看看,都做个见证,到底谁对谁错。
这还怎么伏阙?
朱翊钧回到了皇宫,并没有结束自己繁忙的一天,而是啃了块很硬的光饼,继续翻阅着算学宝鉴,这本算学宝鉴里的通证、数形结合等等思维,都是值得大力推广的!
朱翊钧在给算学宝鉴做校对注解,一直忙到了深夜,小皇帝才打着哈欠,对着张宏说道:“戚帅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吗?”
“没呢,这才深秋,得到冬天才能打起来。”张宏俯首说道。
“睡觉!”朱翊钧一挥手,示意张宏熄灯便是。
次日的清晨阳光明媚,小皇帝一如既往的来到了文华殿内坐定,等待着朝臣们入朝廷议,文华殿,帝国权力的核心。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否?”群臣再次见礼。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安,免礼免礼,朕还是有些失望的,怎么还没人来伏阙呢?他们不是为何心隐、曾光案子,奋力奔走吗?怎么最近这么安静了?”
有点怪,之前还有人连章上奏,最近就跟熄火了一样,很快就没人关注何心隐和曾光的死活了。
张居正俯首说道:“陛下,糊名之法、草榜填名,已经推行了下去,底册已经封押入京。”
“哦?今天能入文华殿吗?”朱翊钧终于知道这帮言官们到底去忙什么了,忙着自己的考成去了,再喋喋不休泄泄沓沓,考成下下等,别说继续当官了,连功名都保不住!
张居正果然阴险狠辣,连糊名草榜,底册这种事都能干的出来。
张居正从桌上端起一个贡盘,递给了张宏说道:“两京一十三省的底册已经入京,一式三份,由吏部、文渊阁、司礼监各誊抄转录一份,都在这里。”
朱翊钧为何底册只有薄博的一份了,翻译翻译,这东西根本就是个密码本,没有这个,连榜单填名都做不到。
“锁上锁上。”朱翊钧翻动了一下,将书页一搓,齐缝下了自己的大印,看着张居正说道:“有劳先生了。”
“臣愧不敢当。”张居正再俯首说道。
底册入箱之后,张宏把钥匙呈送到了御前,朱翊钧将钥匙挂在了自己腰上,这个全白铜的钥匙,大约是他身上这些零碎里,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最值钱的东西,他这才笑着说道:“廷议吧。”
没本事的人孙丕扬,会选择抽签任事,有本事的人比如张居正,会选择糊名草榜底册填名法。
“臣等遵旨。”诸多臣工再次俯首见礼,依次落座。
“工科给事中议大司寇永定毛呢官厂事言:官厂仍要有六册一账,供户部勾稽。”张居正翻出了一本奏疏,说起了王崇古负责督办的羊毛官厂。
“理所应当,唯理所在。”王崇古也没等旁人说话,直接开口说道,官厂不仅要有六册一账,还要有官厂志书,方便陛下查阅,甚至要方便陛下拿着厂志给地方复制使用。
比如陕西、陕西行都司、山西、辽东,都是可以开办这样的官厂,一来言利,二来安置失地佃户和游坠百姓,游坠百姓多了,聚啸民变,地方官要么被皇帝砍脑袋,要么被百姓们砍脑袋。
王崇古之所以这么配合,完全是因为利太厚了,只要朝廷不爽约,就是一成利,就足够让人剖心挖腹的忠诚了,没办法,皇帝给的太多了。
现在官厂看起来利薄,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可是这才刚刚开始。
商人一旦对钱不感兴趣,开始对别的感兴趣的时候,就十分危险了,王崇古始终想不明白,张四维作为一个商贾之家,为什么对钱不太感兴趣,多危险啊!
“那就如此。”张居正见事主都爽快的答应了,看一圈无人反对,才在浮票上写上了自己的意见。
“戚帅领京营已经抵达广宁,陈大成、刘应节督军等,已经到了山海关,随时准备策应,辽东宁远伯李成梁上奏言土蛮纠集。”张居正例行通报了大军推进的情况,战争还在准备阶段,而后将会是一个长久的对峙。
“陕西总督石茂华,以剿捣失剌、参多、巴舍、哈咯卜等番族,捷闻叙将吏功次,阵亡人役。”张居正又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这是陕西总督石茂华的奏疏。
这几个番族都在河套地区,复套,一个大明想却没能做到的事儿。
兵部尚书谭纶听闻之后,点头说道:“理应如此,兵部已经行勘,然而,眼下辽东动兵,陕西不宜再兴刀兵,各番实繁有徒,势不能尽诛法,不应穷治,盖内资茶马以备,招中外捍宾而作藩篱为宜。”
谭纶的确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主,但是两线作战,对大明而言还是有些吃力,眼下大明主攻方向是辽东,那么其他地方都以招抚比较好。
不扩大战争的规模,不让大明两头奔命,是嘉靖年间的历史教训,当时东南倭患,西北北虏入寇,已经切实证明了一件事,大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如日中天的龙傲天了,翻翻身就能把北虏吓得千里逃亡的时候了。
“诸位以为呢?”张居正询问着其他人的态度,礼部、户部、都察院都站在各自的立场上,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比如户部大司徒觉得西北也可以建个毛呢官厂,但是王崇古不同意,京师官厂仍在试行,不宜太早铺开,这法例条文都没折腾明白,还是先试行为宜。
柔远人这一套,礼部尚书万士和表示那可太熟悉了!
但大抵都同意了谭纶的意见,不两线作战,承认自己不够强,不是耻辱,不肯励精图治,卧薪尝胆的变强,才是耻辱中的耻辱。
“南京户科给事中余懋学言五事儿。”张居正面色凝重的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说道:“和我有关。”
“第一件事儿,是崇惇大,就是理应崇尚敦厚宽大,他说:陛下临御以来,立考成之典、复久任之规、申考宪之条、严迟限之罚,大小臣工鳃鳃奉职,实在是苛责过重,政严则苛法密,更扰非。所以,朝政理当培元气存大体也,昔皋陶以宽简赞帝舜,姬旦以惇大告成王。”
“余懋学希望陛下远宪二君,留心柔克,持大体而略繁文,矜微瑕而宥小错,纶綍本而致和平;不数下切责之旨,政令依于忠厚,而不专尚刻核之实。”
张居正念完了第一事儿,对于明公而言,这些话其实很好理解,中心思想就是宽简惇大,翻译翻译就是:陛下啊,松一松手里的缰绳吧,天下群臣都喘不过气来了!
张居正看向了群臣说道:“考成法是不是苛责过重?考成法是我为首辅之后,一力推行,没有经过廷臣们廷议,就和杨太宰商量了几次,就开始推行了。”
“现在议一议,也不晚。”
海瑞疑惑的问道:“大小臣工鳃鳃奉职,难道不应该吗?”
“地方官在地方就是青天大老爷,掌生杀予夺大权,做点事,就如此叫嚷,说太过辛苦,觉得辛苦可以致仕,可以不干,有的是人想干,赶紧把位置让出来好了。”
葛守礼摇头说道:“海总宪这话说的,咱们都是在朝为官,真的辛苦吗?辛苦在哪里呢?再辛苦,还能有陛下辛苦?陛下又要御门听政、又要讲筵、还要习武、还要去宝岐司种地、还要研习算学、每月二十九日都要考校功课,还要考校算学。”
“陛下都在考成法之中,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余懋学这本奏疏,属实是没有恭顺之心,不应该了。”
尊主上威福之权,葛守礼是极为认真的!考成法起初的确有点不适应,但是习惯了也就好了,陛下都在考成法之下,凭什么百官叫苦喊冤。
司礼监抄了一份余懋学的奏疏,朱翊钧看了半天,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口说道:“这是弹劾元辅,还是为元辅表功啊?”
“臣愧不敢当。”张居正一听赶忙俯首说道,但是小皇帝的这个理解思路,好像也没什么错。
叫的越凶,说明越有用,奇怪的合理化。
这章是昨天的也就是十八号的!我到家都十点了,写完更新被直接锁了,也不知道哪里违规了,求月票,嗷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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