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噢。”韩易摸摸后脑勺，惊讶地笑了起来，“我现在已经开始在怀疑，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利润可言了。”
“对我们来说，利润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眼看韩易一点一点上钩，马克-魏瑟的神情也变得愈发惬意愉悦起来，“共享所有权的真正含义，就是NetJets，和您，一起拥有一架飞机。它是我们共同呵护的宝贝，让它为您提供最完美的旅行体验，比什么都重要。”
“Fabulous。”韩易扬扬眉毛，轻舒一口气，感叹道，“你们知道吗，马克、戴安娜，最打动我的，还是你们对客户隐私的注意。”
“我跟您有同感，韩先生。”戴安娜眼角的褶皱，已经快跟她眯起来的眼睛一样大了，“来NetJets之前，我在丽思卡尔顿还干了十二年。我可以非常自信地跟您说，我们对客户隐私的保护，比丽思卡尔顿还要高出几个等级。为了保护要客的匿名性，机主永远不会与特定的尾号关联，并且独家享有进入我们私人登机休息室的权限。所有乘客数据，都由顶尖的网络安全团队严格保密。”
“不与特定尾号关联是怎么做到的？”韩易追问道。
“每架飞机都注册在NetJets名下，自然就不会追踪到机主本人了。”
“各方面我都挑不出任何毛病。”韩易耸耸肩，“你们现在……应该已经被全世界各地飞来的订单给淹没了吧。”
“说淹没有点夸张了，韩先生。”马克理了理领带，乘胜追击，“我们不会透露任何一位客户的私人信息，但有个公开数据我可以跟您分享。截止今年3月份，我们一共有7000名部分所有权机主，和飞行卡持有者，在享受NetJets的极致服务。”
“噢，7000名。”
上钩了。
韩易抿了一口冰可乐，将绽出的笑意全数收敛起来。
在正常的、保持警惕的情况下，马克-魏瑟和戴安娜-奥莱克绝对不会透露这样的数据，所以韩易必须要表现得心悦诚服，表现得好像下一秒就准备与NetJets签约，才有可能引出这最关键的客户与机队规模比例。
“也就是说，平均每架飞机，有八个客户在使用。按照你们给出的平均年度飞行时间，一架飞机是八百小时，分到每个人头上就是一百小时。如果我按照八分之一的比例，来购买一架Global7500，7200万美元的八分之一，就是九百万美元。九百万美元，我每年只能飞一百个小时，折算到每个小时，十年期的使用成本，是9000美元每小时。而这，还没有算上所谓的直接运营成本和间接运营成本。”
“你们刚才说的，从纽约到洛杉矶的往返包机价格是多少？六到七万美元？按照往返十二个小时的航程计算，费用也就是一小时5800美元吧？哪怕我把年限拉长到十年，使用你们服务的成本，依然比直接包机贵155%。”
“是这样的，韩先生，部分所有权，跟直接包机，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您能够真正拥有一架飞机的份额，而不仅仅是付钱消费一次航程……”
“拥有份额，对我来说有什么用处呢？”韩易摇摇头，追问道，“飞机注册在NetJets名下，我没有办法处置整个飞机的资产，只是空有部分份额而已。能拿来做什么？到银行，或者找你们做抵押信贷？还是说，把股份转手卖给其他买家？”
“您可以卖给其他买家，这一点毫无疑问。”马克-魏瑟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了起来，他意识到，韩易并不像他外表看起来那样年轻气盛，易受蒙骗，会做出冲动消费之举，“与此同时，我们也提供份额赎回的服务。”
“份额赎回？”
“您的投资，有最低36个月的冷冻期。36个月之后，可以向NetJets提出赎回申请，我们愿意按照当时您支付的价格，全额回购份额。”
“也就是说，我相当于为你们的飞机，提供了一笔三年期的贷款，零利息。”韩易哑然失笑，“而且，这期间的使用成本，我还需要分摊。相当于我既给你们提供了买飞机的资金，还要支付养护费用。”
“您得……这样去考虑这个问题。”戴安娜开口帮腔，“飞机本身的价值是会贬值的。随着飞机的老化，它的市场售价会下降。绝大部分私人航空公司的合同都规定，份额赎回是按照当时的评估价来决定的，所以，不管您去其他任何一家公司，合同期满后，都极大概率会亏损一些钱。但在NetJets这里，正因为我们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所以愿意按照三年前的实际成交价格，来全额回购飞机，这一点其实非常难能可贵。”
“而且我们的客户，一般很少……很少会买Global7500这种飞机的所有权。”马克-魏瑟想了想，补充道，“如果您选择较小一些的飞机，再使用我们的融资服务，先期的投入也就30万到60万美元而已，您想一想，30万美元，就能拥有……”
“可所谓的首付款，并不是我所在意的重点，马克。”
韩易伸出手，打断马克-魏瑟的话头，表情异常认真地缓缓说道。
“我知道这些私人飞机客户，大致的用户画像是什么样的。他们可能银行里已经有了七八位数的存款，普通的商业航班头等舱，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对顶级物质生活的追求。于是，他们转向了私人飞机。每次包机太不划算，过程也繁琐，再加上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他们并没有实际拥有，或者在名义上拥有某项资产。所以，你们提供的部分所有权服务，正中他们下怀。”
“不需要花太多钱，就可以向外界宣称自己买下了一架私人飞机。哪怕只是这架飞机的一部分，但也是完全真实的，不是吗？给一笔比曼哈顿公寓首付还少一些的钱，就能拥有……随便举个例子，一架赛斯纳的使用权，和NetJets所有尊贵的机主服务。别误会，你们的服务确实非常细致出色，你们现在拥有的七千名客户也绝对不是傻子。对于他们的收入水平和出行需求来说，部分所有权就已经足够了。”
“这个项目是你们商业模式的基石，正是利用了超高净值人群需要向外界展示实力，并且需要展示超出自己真实水平的实力，才能结交更高级的人脉、更丰富的资源，继续在阶梯上攀登的心理，你们才会成为私人航空行业里的全球霸主。”
“我必须得为NetJets、为伯克希尔-哈撒韦、为沃伦-巴菲特先生强大的商业洞察力鼓掌致意。”
“但是，你们看……就我个人而言，其实并不适用于你们的用户画像。”
“当我说想要买一架私人飞机的时候，我是真正的，想要完完全全拥有一件精密航空仪器100%的所有权。持有成本、使用成本、维护成本、运营成本，随便你们如何命名买下它之后我需要支付的额外支出，我都不在乎。”
“我在意的，只有完全拥有它，这一个事实。”
“所以，我的诉求非常简单，如果你们想要我这个客户，那就只有一种合作模式——帮助我全资收购一架私人飞机，接下来所有的管理和运营流程，我都会交给NetJets处理。”
“我知道这样的服务不在你们的资料里……”
说到这里，韩易将宣传册倒转过来，反扣到桌面上。
“但我相信，凡事皆有例外。”
“凡事确实都有例外，韩先生。”
马克-魏瑟与戴安娜-奥莱克交换了一个眼神，舔舔嘴唇，先前的欢欣鼓舞，和这几分钟的凝重神情都全然消失不见，重新换上的，是一副公式化的机械笑容。
“但是，公司有公司的政策，除了少数母公司认可的重要客户之外，我们目前只对外开放部分所有权、租借和飞行卡这三个项目。”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就部分所有权这一项目展开合作。等合约第一期期满，我们会向奥马哈申请，看能否通过NetJets为您添置一架完全属于您的私人飞机。”
“时间太长了。”韩易直率地拒绝，“我看重时效性，我需要现在就可以收购的资产，马克。”
“这个……”
马克-魏瑟看起来极是为难地摸了摸鼻峰。
“我可能没有办法今天给您答复……如果可以的话，请容许我和戴安娜回办公室，跟总部那边开会协调一下，再给您一个具体的答案，好吗？”
“当然没问题。”
“那么，我们现在就赶回去预约会议，争取一两个星期之内给您做一个最新的情况汇报。”
马克-魏瑟与戴安娜-奥莱克先后站起身来，干脆利落地向韩易道别。
“你们需要多长时间都可以。”
“谢谢您，韩先生。谢谢您对NetJets的青睐与支持，也谢谢您今天邀请我们作客。”
“别这么客气，马克、戴安娜，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再见，祝您今天愉快！”
“再见。”
看见马克和戴安娜的脸庞消失在电梯轿厢那头，韩易转过身来，看向保持完美微笑，侍立在一侧的物业经理科瑞-麦金托什。
“你怎么看，科瑞？”
“您应该有跟我一样的预感，韩先生。”科瑞欠了欠身，悠悠开口道，“他俩刚才，已经做出了决定。”
“噢，是吗？”韩易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什么决定？”
“公司是公司，生意是生意。”
科瑞语义不明地这样说了一句，并从西装内兜里取出他的手机。
“再过……最多半分钟，应该我就能收到马克发来的短信了。”
“半分钟，这么有信心？”
“Well，韩先生，半分钟只是一个语句上的修辞……嗯，看起来不需要半分钟。”
科瑞用鼻孔嗤了嗤气，看着跳出一条新iMessage信息的屏幕。
“二十一秒。”
“他说什么？”
“他说……”
科瑞解锁屏幕，忠实地复述着这条非常简单的消息。
“JetLinx，克里斯-科廷，516-554-6431。”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