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山,青元门。
已然彻底占据东云,但青元门并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守着自家的三千里山峦。
风易居立在长生殿外,目光看向七绝秘境之外。
凭着青元法则加持,极远之地的战况勉强可入眼中——对战空间内的具体状况看不到,但散逸出来的余威外界可见。
仅仅是余威,便足以磨灭东云千八百回了。
无论山魂、阵旗、护山大阵还是旁的手段,接触到这般余威,触之则溃,不会有任何意外。
玄天掌教的手段他也切实看到了。顷刻之间宛如空间穿梭直接降临在战斗空间外,挥毫一点便是万千符箓,这些符箓任何一枚都足以将整个青元门镇压下去。
他回首看着横在东云上空的山魂,看着只剩两门的三生门,看着畏惧青元,已经全部撤离的东云诸派,看着顶天而立的八尊大明王魔像……
目光愈加深沉,只是起伏的胸膛宣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许久,风易居转身缓缓走回长生殿,不再去看七绝秘境外的状况。
殿门缓缓关闭。
……
……
七绝秘境火室内,蛋壳落地消散,就那么凭空消失。
苏禾破壳而出,只觉得仿佛经历了一场冬眠。渡天劫、修行新神通带来的身体负担一扫而空。
头顶七条腾蛇骨架火焰依旧燃烧,照的整个火室暖洋洋的,整只龟从里到外分外舒坦。
每走一步身体便膨胀一圈,绕着一条腾蛇骨架转了一圈,身体已经恢复两丈大小。
但是白玉龟甲不见了,苏禾破壳出来就恢复自己墨玉龙龟模样,白灵的白玉龟甲消失了。
红色蝌蚪在地上蹦达几下,又变成翠绿蛤蟆模样,跳在龟壳上跺着脚显摆着,一会儿变成蝌蚪一会儿变成蛤蟆。
苏禾:“???”
能变成蝌蚪,很了不起?巴掌大的蝌蚪,相貌看的清清楚楚,狰狞恐怖真的丑爆了。
还是血红色,更显得诡异。
“嫉妒?”蛤蟆蝌蚪瞥着他:“咱这是提前获得了七品魂兽的能力!”
蛙就是这般特殊,永远快人一步。
能在现实和玄界传递物品,是八品的能力。它出生就有。可恢复幼生状态是七品能力,它也早早获得。
魂兽七品身体可还原幼生状态,节省全身能量,为九品开辟玄界做准备。
就像古洛的雏鸡。鸡仔形态只保留了魂兽最基础的能力,铆足了劲要等九品开玄界。
但幼生状态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开辟玄界。
而且就像修士养剑一般,保持幼生状态越久,现出真身后能力爆发越强。
腾蛇一族欢死树都没能封住爆发的锦鸡。
这般一想确实值得庆祝。
但是发生在蛤蟆身上不应该首先感到怪异吗?苏禾不知道蛤蟆是几品魂兽,蛤蟆自己都不清楚了。
它的记忆断断续续,糖葫芦似的一颗一颗的,能力更是乱七八糟。八品玄界和现实传递物品的能力都有,三品魂兽跨空间传送的能力没有……
还死鸭子嘴硬,孔乙己似的美其名曰:魂兽不同,能力不同!
不理会还在兴奋的蛤蟆,苏禾绕着火室转了一圈,寻寻觅觅。
“找啥子?”蛤蟆巨大的蝌蚪状态跳在苏禾面前问道。
“机关!”
意识状态被白灵拍了一爪子,脑海里就多了点东西,他知道丹室该怎么去了。
先前意识在丹炉旋钮处,脚下就是丹室,但向下看却看不到丹室的具体情况,反而会跃过丹室看到八卦炉内的景象。
“找到了!”苏禾望着火室炉壁上一处不显眼的火焰描绘,它和旁的描绘没有任何不同,但此刻在苏禾眼中。这团火苗似有了生命一般,跳跃、舞动!
蛤蟆什么也没看出来。
“走啦!”苏禾叫道。
“没了白玉龟甲,你还能上去?”蝌蚪跳起来,落在苏禾龟壳上。
苏禾轻笑:“神通还在。”
认亲啦,白玉龟甲虽然不知去了哪里,但神通没被压制。
他身下水浪翻滚,托着苏禾直上高空,一头撞向那跳跃的火焰图绘。
仿佛跃入湖中,炉壁上水波荡漾,苏禾穿墙而过。蛤蟆依旧是红色蝌蚪模样,摇着尾巴跃跃欲试。
然后——咚!
它一头撞在炉壁上被反弹回来,砸在地上弹了几下还原成蛤蟆模样,蹲在地上一脸懵逼的看着龙龟穿墙而过。
它再次被当做外人了,一如峡谷雷劈!
它满眼惊愕,好似所嫁非人,整个婆家没人把它当自己人。
想借魂兽和主人联系直接跨空间传送到苏禾身边,小爪子在半空中挥舞半天,却发现根本抓不住那笨蛋龙龟的气息。
此地屏蔽玄界,连玄界都回不去。
蛤蟆顿时抓狂了,一根烟袋敲着火室柱子:“老娘…呸!蛙爷拆了你龟壳呀!”
火室之外,峡谷尽头,大湖之中,爆炸声不知不觉弱了下去,一条腾蛇沉在湖底,破烂不堪的身体,泡腾片一般不停冒着气泡。
有水草叮叮啄着腾蛇身子,却不见一只白龟存在。连被腾蛇吞入腹中的白龟都消失不见了。
不知多久,腾蛇缓缓醒来,长长吐出一串气泡,眼神迷茫的抬起头,望着这陌生的湖泊。
眉心的“月”字闪闪发光,“月”字旁一枚“老”字缓缓显露出来。月老二字并列旋转,化作一个美妙的图案。
真恍如月下一位老人捧书捻线,面带笑容。
它不曾理会不断攻击的水草,摆尾游上水面,静静的看着峡谷方向。
它能感觉到,族兄死了……
那小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杀掉了一位远超其境界的腾蛇。但不用想也知道是卑劣手段。
此刻应该有族中长辈在秘境之外,要不要将长辈唤进来,不讲规矩直接抹杀这小龟?
便是有长辈陨落,能一对一杀掉一头龙龟,也是稳赚不赔。
这想法一出来便压制不住了,几次跃跃欲试想要返回,终于胎位抬尾抽了自己一蛇尾,将脑袋抽的清醒几分。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族中长辈岂可成为兑子?哪怕腾蛇一族不似四灵这般融洽,也不当有此想法。
它摇了摇尾巴,再次向峡谷游去。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直接飞行,而且一进山谷便不再前进。
山谷有雷霆,但那雷霆针对废料污染,效果非常好。就在此地沐浴雷霆,修养伤势。
左右龙龟只有这一条出路,便等在这里,不管他得到什么抢过来便是。
……
……
苏禾一头穿过炉壁,沁心的花香传来,虫鸣鸟叫。
丹室是一片世界。
举目而望不见边际,更不见“丹”的存在。
这里正是夏夜,头顶圆月高悬星辰稀疏,月辉洒下一片静谧。
蛤蟆没有跟着进来。
苏禾在心底呼唤,只听得蛤蟆傲娇一声冷哼。
苏禾轻笑一声,蛤蟆大约是刚有幼体,情绪不大稳定。未进来便未进来吧,火室没有其他出口,也不会温度骤升,甚是安全。
白灵拍他一爪子,留下了火室信息,那里当是安全……莫不是白灵将蛤蟆留在火室?
不然为何单单告诉他火室安全?
按照白灵的性子,干得出这种事情来。
苏禾踏浪,行进在如水月夜。速度不快不慢,天亮时分才走出山林,一片大江横亘拦了去路。
苏禾便顺江而下。
一走便是两三日。顺水而下游鱼觅食、虾蟹竞逐。却不见修士、不见异兽、不见神兽……
这是一个没有神异的世界。
唯一的神异便是苏禾自己,但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世界的走兽游鱼没有一个可看得见他。
仿佛他游离于世界之外。
时间流速也不对,蛤蟆一句傲娇的责怪,足足数月才全部传了过来,一句话拉长成了好几个月。
就像有背景音伴随而行。
这世界甚是奇妙,走过千万里,苏禾便渐渐适应了这里,甚至忘却了外界——不是遗忘,只是下意识忽略。
连蛤蟆的声音都成了梦呓。
苏禾上了高山,下了深渊,四方寻觅却不见“丹”所在。茫然四顾漫无目的,只是随意走着,春夏秋冬,寒来暑往。
看游鱼竞食,看飞鸟展翅。看草长莺飞,沧海桑田……
苏禾一刻不停,自东向西,从南到北。看山川成了平地,荒原化作海岸。
这是一颗星球,大海尽头有彼岸,有冰川、有荒漠,有熟悉的兽类悄然而逝,又有陌生的生物无声出现。
苏禾不知他行走此地是为了何事。直到碰到了人。
不知何时河岸边陆陆续续有人出现,兽皮围腰,采果狩猎。
跪雷电、拜风雨,三十成群,百人成族。
苏禾停下了脚步,就在江河中看着他们缓缓发展。
江河一次次改道,有族群覆灭,有族群盛行。
有人脱下兽皮,换上了麻衣,刀耕火种。苏禾第一次看到了旗帜,甚丑!
此部名为亼。却是四方之内最强大的部落,足有两三万人。
有了规矩,有了礼仪,有了阶级,有了战争。与天斗、与人斗,更多的哀号,更多的欢喜。
鲜血挥洒大地,死后埋入土中、葬入水中、化于高山树木之上。这魂、这肉、这灵彻底融入这片世界。
一代又一代。愈加文明愈加野蛮,走的更远要的更多,战争愈加艺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