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玩转折扇,轻笑道:“皇上听说这案子有你一份功劳,要给你嘉赏。”
陆安然:“提刑司破的案,奖赏也该落你头上。”
“错!”云起煞有介事的摇手:“苏霁忙内,祁尚救人,你帮辅,本世子不求有功,但求无事。”
马车一路往皇宫的方向跑,云起敛起几分漫不经心,道:“皇帝奖赏给你,你得承着,个中尺度,你自己把握好。”
陆安然郑重颔首:“受师命吩咐,不敢托大。”
云起嘴角微扬,打了个响指,“聪明。”
早在初遇祁尚的时候,云起就故意将陆安然的立场摆为尊师命下山历练,现在将一切推给雷翁,再顺其自然不过。
到了宫门前,云起并未随陆安然入内,看着一个小太监引路带她进去。
观月欲言又止半晌,终忍不住开口道:“世子不用担心,陆小姐本是仵作入行,验尸乃她本分,皇上不会因此起疑。”
从盛世王朝一统天下,蒙州境划归朝廷,但又保留了相对dú • lì的制度,直到前朝,前朝皇帝胞弟萧战以收服蒙州境外游牧民族——牧兰族的名义,意图同时拿下蒙州七郡,却反而成了前朝覆灭的导火索。
这之后十六年里,蒙州境和大宁皇朝暂时呈平衡现状。
但谁都知道,这根无形而微妙的休战线,随时可能会断裂。
朝廷要其彻底臣服,蒙州七郡各怀心思。
“本世子担心了?”云起手臂往里收回成一个半弯,折扇点在鼻尖上。
墨言只听了这句,抽抽嘴角道:“死丫头天天摸死人骨头都不怕,还能怕皇上一个大活人。”
云起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看着观月,“墨言说的有理。”
观月静默下来——行,你们说的都对。
—
陆安然跟了一路,虽然只进宫过一次,对皇宫格局不大了解,但也能分清前殿和后宫的区别。
心中怀揣困惑,面上一点不露,到了地方一看,不是皇帝御书房临华殿,而是关雎宫。
“你且候着。”太监一甩拂尘,同守门的宫婢低声说了什么,进了内殿。
暖阳拂煦,惠风和畅,关雎宫上琉璃瓦片,光彩炫目。
陆安然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站了一炷香功夫,未得到任何召见。
两个宫女在旁边洒扫,边小声嘀咕。
“她是谁,做什么见我们家娘娘?”
“好似外头那桩案子的事,皇上原要嘉奖,不过正逢东岳真人卜算关键时刻,便让我们娘娘代为召见。”
“嘁,娘娘哪儿有空,小公主病还没好呢?”
门内走出一个年轻女子,宫装打扮,光彩照人,一出来,先呵斥道:“不做事乱嚼什么,关雎宫的规矩都忘了?各掌嘴十个,再有下次,将你们打发去浆洗房。”
‘啪啪啪—’不绝于耳,陆安然眼珠子都没挪动过。
大宫女眼神精明,毫不客气的在陆安然身上扫视一圈,两边嘴角扯起一个弧度,眼中却没什么笑意,“陆小姐,娘娘不得空叫奴婢跑一趟,这是娘娘给你的恩赏。”
大宫女用手打开锦盒放在陆安然面前,一只玉镯躺在里面,翠绿欲滴,浑然天成,是好玉。
陆安然不动声色的接过,垂目行礼道:“谢娘娘赏赐。”
既没有表示不满,也不现出骄色。
大宫女是淑妃心腹,在听说蒙都陆家嫡女如何如何相助提刑司破案时,主仆都不以为然,正如他们都知道提刑司名义上司丞是云起,但谁都清楚真正处理内务的另有个叫苏霁的人物。
后打听到陆安然不过把雷翁早前交代的再传达时,这种嗤之以鼻摆到面上成了轻慢。
因而陆安然进宫这一趟,不止没见到皇帝,也没受淑妃召见,唯一收获是拿回一只玉镯。
从宫门出来,陆安然和云起两两对望,全都有些诧异。
“这么快?”
“你没走?”
云起一笑,对着陆安然勾了勾手指,“上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车轮再次滚动起来,马蹄嘚嘚在街巷穿行,里面时不时传出几句交谈。
“只得到这个?”
“嗯。”
“看来皇上和淑妃都没把你放在心上。”
“也好。”
“是还不错。”
……
撩开马车帘,前方一片空旷,远有群山起伏,河水奔腾。
不过原来那个位置孤耸的将军坟已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一座新坟,不立墓碑,反而在一旁竖了块巨大石碑。
曰‘英雄冢’。
旷野寂寥,碧空万里,石碑矗立在那,三个血红色大字如战士抛洒的热血,苍凉悲壮。
“冢中空无一物,不过石碑背后刻了所有阵亡将士名字。”云起在旁道。
陆安然低低吟诵道:“古来白骨无人收,天阴雨湿声啾啾。”
风搅长空,白幡猎猎,似那日海波浪涌,哀鸣遍野。
这片大地上,数千英灵——
愿以安息。
第二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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