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游从被袋中拿出毛毡,往地上一铺,也无需毯被,就往上边一躺,以双臂为枕,眼中便是满满当当的天空。
天空向来是很好看的。
白云如烟,隐隐透蓝,那透出的蓝天像是没有底部,不可直视。若一直盯着不动,便会觉得它像是一个无底深渊,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伱的目光无论前行多久,也永远到不了尽头,于是在觉得辽阔之余,又感怀于自己的渺小,因而难免感到恐惧与心悸。
好在这是有益无害的。
宋游便很喜欢看天。
“倏……”
燕子在天上轻巧的划过。
身边小女童似乎也已经吃完了,能听得见她收拾碗筷的声音。
宋游又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等到身边声音平息下来,偏过头看去时,只见三花娘娘独自一人蹲在一丛枯黄的针茅草面前,小小的身板缩成一团后比那丛针茅草也高不了多少,而她一声不吭,真将针茅的草丝当做了头发,正认认真真将其编成麻花辫。
知道宋游在睡觉休息她便自娱自乐。
宋游也不管她,把头收回来,也不看天空了,随便伸手抓了两片草叶子,往眼睛上一遮,便睡了过去。
也许这也是一种神仙日子。
……
等他再一睁开眼睛,便已经是半下午了。
此时一两丈见方的山顶上,除了被压在毛毡下被当做枕垫的针茅以外,入眼能见到的所有针茅,都已经被编成了麻花辫,却不见女童的身影。
“……”
宋游坐起身又爬起,走到山顶土包的边缘,果然见到坡面上的针茅也被编成了麻花辫,于是绕着土包边缘行走,才走半圈,便在麻花辫与原始针茅的分界线处见到了侧腿斜坐、缩成一团的小女童——她正在给新的一株针茅编头发,认认真真,好像不知疲倦。
“三花娘娘。”宋游喊道。
“三花娘娘。”宋游喊道。
“唔!道士你醒啦?”小女童顿时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看向他。
“三花娘娘在做什么?”
“三花娘娘在给它们编头发!”小女童脸上依然不见表情,白白净净,却回答得快而诚实。
“三花娘娘怎么没有睡觉?”
“因为我们煮的鸡肉都还剩一半没有吃完,山上的贼娃子太多了,我怕它们趁我们睡着来偷我们的肉吃。”小女童说完低头看了一眼,似乎半天时间已经使她编麻花辫的技能熟练度增长了不少,手上的动作根本没有停过,她也只看了这一眼,便又抬起头继续把道士盯着,“而且三花娘娘看你平常好像很喜欢给三花娘娘编头发,所以三花娘娘自己也玩一玩。”
“好玩吗?”
“不知道……”
“那三花娘娘不困吗?”
“等下三花娘娘可以在马儿背上睡。”
“辛苦了……”
宋游摇头叹了口气。
猫儿太懂事了也不好。
随即重新升起了火,顺便给锅中再添了一点水,冲淡久煮的咸味,等到他将剩余半锅柴火鸡也给热好,整个山顶的小山包上,所有枯黄或半黄的针茅也都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发型。
多谢这只大红鸡公了,使得一人一猫又美滋滋吃了一顿。
随即宋游略施话术,劝得三花娘娘打消了洗锅刷碗的心思,使她变回猫儿,回到马背上的褡裢中睡觉,自己则带着锅碗下山找山泉,将碗筷洗净收入被袋中,又将铁锅洗得干净,将饮水补足了,顺便还取出洗脸帕和牙香筹,借着清凉的山泉,收拾一下个人卫生。
“道士~”
三花猫从褡裢中探出头来,迷迷糊糊把他盯着:“我们又要去哪里呢?”
“再往前走,就是阳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