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通点点头,到底还是对张氏说道:“别在显阳殿前丢人现眼了,要跪就跪在殿门里。”
皇帝发了话,中常侍才上前,他躬着身说:“良人先移步吧。”
显阳殿的正殿自然是作为皇后的起居处,同样分为了内室和外堂,皇后现卧于内室,奉令先来一步的医官却在外堂跪候,身后还跪着好些女医,禀事的是医官,他说皇后虽犯了旧疾,但及时服下了丸药现在已无大碍,医官是不会干预内廷之争的,绝口不提皇后因何犯疾,待医官医女们告退后,司空通才问显阳殿的女史:“显阳殿的宫人报良人张氏冒犯皇后,究竟怎么回事?”
“确是张良人闹到殿下跟前,放肆无礼,言听闻宫人秉善相告,谢夫人为王良人求得陛下宠幸,皇后殿下既是后廷之主,不应让谢夫人超逾,强求殿下该去昭阳殿替她……张良人的言辞很是粗鲁,奴不敢复述污及圣听。”这女史的职责之一便是代皇后禀事,外加辅佐皇后教诫妃嫔,她此时的回应倒也从容,中规中矩。
便连谢夫人也没话说,只冷冷的瞥着女史。
女史是在说明情况,但也趁机强调了谢夫人今日面圣的行为是引发整起事故的源头,真按宫中的礼规来说,谢夫人还确有违规之嫌。
司空通蹙眉道:“照实说。”
女史方才道一声“喏”,继续从容应禀:“张良人言,皇后迂腐愚钝,方才为三位夫人欺凌,谢夫人都知道为王良人邀宠,张良人既然是应允了皇后所求暂住在显阳殿,皇后殿下若不知替她邀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谢夫人奸计得逞,与王良人狼狈为奸蛊惑陛下功成,废黜太子另立储君了。
皇后殿下惯常仁慈温和,虽觉张良人跋扈无礼,但为免争闹,尚且轻言细语与张良人理论,张良人竟说……说皇后无可救药,太子殿下必会……受皇后连累身首异处,张良人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诅咒之辞,皇后才被气得犯了旧疾。”
“张氏若真如此跋扈,按律当以大不敬之罪处死。”谢夫人冷声说。
瀛姝眼观鼻鼻观心,她知道皇帝是决计不会将张氏处死的,江东张毕竟是八姓权阀之一,而张氏也不可能蠢到这样的地步,否则刚才就不会冲谢夫人喊冤了,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就收场,果然,她立时又听谢夫人道:“不过本宫早前看张氏那情状,或许是受了冤屈也不一定,虽然现在不能打扰皇后殿下养病,陛下还是应召张氏入内与罗女史对质。”
瀛姝才知道女史姓罗。
现时宫里的女官其实品阶职责没有做出细致的区分,除了女史便是女仪,女史中既有总管某个宫署的大女史,又有听令于皇后、三夫人、九嫔的小女史,不过小女史的职品又并不一定区别于大女史,而女仪虽然在职名上有别于女史,实际上的职品责务又并无明显区分,又无论是女史还是女仪,乃至于宫人宫婢,只要不是宦官,理论上来说都有可能因为被皇帝宠幸后,转变成为嫔妃。
显阳殿里现在这位罗女史瀛姝前生对她是毫无印象的,虽重生后提前入了宫在显阳殿里见过,虞皇后也不会冲她们特地引荐罗女史,谢夫人更是没有提起过此号人物。
可眼下,谢夫人竟然要让张氏与罗女史直接对质……
瀛姝大约知道上辈子她为何对这个罗女史毫无印象了。
司空通很感激谢夫人搭来的台阶,他连连颔首:“的确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瀛姝肉眼能见罗女史终于不那样从容了,交叠在小腹上的手指抽搐了几下,鼻翼的翕张明显得有点像是在汲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