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说得没错。”司空通有如醍醐灌顶,扶额道:“父子相疑,只能让叵测之徒有了可乘之机,我当年执意立嫡子为储,纵然掺杂有私心,并没有完全的顾及大势大局,但对于太子的教导,我从来没有荒疏,这回我令四郎出征,欲让他在军中立威,太子非但没有异议,还能体察我这是为他日后着想考虑这份心思。”
“陛下的疑难既然得解,那么就容臣……继续酣睡?”
“你啊,虽说观星只能在夜间,但也不能总是日夜颠倒,对了,下个旬休日宫中会设家宴,你也来,我可是提前了十日告诉,到时你可别说熬夜了白昼起不了身。”
——
昭阳殿里,谢夫人得知了皇帝的行踪,她心中大觉奇异,问瀛姝:“陛下明明召了几个皇子入见,要正式交待他们各自查案,怎么又忽然去了长洛宫?往长洛宫去,定然是见白川君,可为什么突然急着去见,连把太子都晾在了御书房。”
“陛下今日可见过别的什么人?”
“今日是旬休,朝会都罢了,陛下也并没有召见别的官员,更别说嫔妃了。陛下虽非什么大贤大能的旷古明君,不过的确勤政,臣公还有旬休日呢,陛下却无一日耽于享乐,别说日昼时召幸妃嫔了,偶尔昼间来后宫,为的多半也是要用到某姓权阀,好声好气求妃嫔们配合协助的。”
“陛下一贯信重白川君,或许是因某件政务举棋不定,才急着和白川君相商吧?”
“你有所不知,白川君是昼卧夜醒,陛下要召见他,往往得提前一日就着人告诉白川君,除非发生了火烧眉毛的事故,陛下才会在白昼扰醒白川君。”
瀛姝也想不到发生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故,直接把皇帝陛下青天白日的烧去了长洛宫,但她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
“姨娘不会在乾阳殿里也安排了人手吧?”
窥视皇帝行踪可是大罪,虽然现如今皇权受到掣肘,九五之尊并没有完全的生杀予夺大权,可一但谢夫人为家族放弃,又或者说陈郡谢的权势有所削弱,谢夫人的罪错被揭发,成为众矢之的,哪怕是死罪可免,但也势必会大受挫损。
“我知道分寸。”谢夫人明白瀛姝的担忧,捏捏她的鼻尖:“乾阳殿里我没有安插人手,无非是在舆行署有那么一二得用的人,为的也不是打听陛下的行踪,今日是凑了巧,陛下太心急,才让舆行署备车,而没有动用帝王仪仗。”
这事说到此,仿佛也没什么值得继续说的了,谢夫人往隐囊上一歪:“早前张氏来见我,说要让陈氏也住进愉音阁,连张氏都知道了昨夜遇害的宫人竟然是内人局的宫人掌娴,称良人们都觉得惶恐,张氏说别的人她管不了许多,唯独和陈氏投机,因此啊,求我宽恕了上回陈氏的无心之过,允她住去愉音阁,我答应了。”
“姨娘正该答应。”瀛姝笑道:“儿其实也觉得奇异,儿与那陈良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也自然没有任何交道,她一个部卫家的女娘,怎么咬定了太子对我有意,还唆使着何良人把这事告诉郑良人,让郑良人算计我,先不论陈良人有多愚蠢,我可不是她的绊脚石,不相干的两人,她为何迫不及待要算计我?”
“左不过啊,是想通过踩你一脚,好攀附上别的靠山呗,张氏不就被她攀附上了么?我答应张氏倒不是因为陈氏有什么可用之处,无非是存心给张氏几分体面而已,她以为她奸计得逞,就会更加狂妄,皇后已经是恨毒了她,正盘算着借机把她干脆铲除呢,就让皇后去树敌江东张姓吧,偶尔当当渔翁,倒是省心省力。”
瀛姝很是捧场,努力拍了一番谢夫人的马屁。
这天既是旬休,良人们倒也不必去内训署听教,午饭后谢夫人照例午休,却有好几个良人来了昭阳殿“串门儿”,包括郑莲子,除她之外,另几个倒是和瀛姝、小彭都算友好的,瀛姝不想放她们进昭阳殿——谢夫人纵管是待她极好,不过她也得牢记分寸——是以瀛姝与小彭就跟几个良人一同逛花苑了。
建康宫内的花苑,有琼林苑、华林苑、芙蓉苑,此季芙蓉苑中景致颇好,有莲花可赏,于是常有宫人妃嫔前去逛玩,瀛姝一行也正是去到了芙蓉苑。
良人们所说的话题,自然就是昨夜发生在华林苑中的命案。
“昨夜,便有内侍来内人局盘查,问有无宫人失踪,一清点,掌娴竟未在值舍,直到今晨仍然不见掌娴人影,才断定她遇害了。”
“掌娴并不服侍夜间值侍,她是大宫人,负责约束管教内人局的小宫人,因此是一人住一间值舍,竟谁也不知她昨夜是何时出了内人局,去的华林苑,不过我倒是听说有一个寺人,昨夜是见到了掌娴正往华林苑方向去,寺人与掌娴相熟,问她何故还不安置,掌娴说睡不着,因此想在宫中散散步,也就只有这几句交谈。”
“王良人,我听说那凶手实在残忍,掌娴死状凄惨,不知……”
“快别问这些详细了,听了越发觉得心里瘮得慌,王良人,不瞒你说,我们几个今日来找你,都是因为害怕,不敢再住内人局,我们自然知道无福往进昭阳殿,只望着……王良人能求谢夫人,让我们都能住进宫嫔所居的殿阁,如此夜里才能睡个安稳觉。”
瀛姝还没说话,郑莲子却抽泣起来。
“王良人,我只愿去显阳殿服侍皇后殿下,还盼王良人能恩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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