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篷顶上的瞭望手警觉地扫视着看上去一望无际的荒野。
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唯独这些能够在颠簸的卡车上稳如泰山的他们才是这支队伍少有的精锐也是最核心的尖端力量。至于那些慵懒躺在车厢内,或躺或坐的家伙们,更多的则是象征意义上的帮手和实质的炮灰。
叶苏秦的身体彻底放松,经历过几次战火的他深深明白体力在一场战斗上的重要性,所以根本没有丝毫余地浪费在路途上,哪怕去抵抗这犹如坐过山车似的颠簸卡车,都显得颇为浪费和奢侈。
他慢慢地调整着身体的状态,呼吸、心跳和体温,不断随着车辆的摆动而进行些微的调整,使其永远处于一种相对舒适低能耗的状态和姿势。至于边上那些神色紧张,擎枪的手因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白的家伙们,一看就是新招募进来的“战士”。
三个月的时间,叶苏秦在瘸子彼得的营地里看到过太多这样陌生的面孔,营地内每个月甚至每星期都会有成批的,走投无路的人投靠过来。
瘸子彼得就是靠着这个生活的,将这些苦苦在末世挣扎的老人,妇女,儿童训练成shā • rén工具,然后贩卖。
根本不需要怎么特别训练,因为真正的技术是学不来的,也无法将一个新兵通过为期不足半个月的训练变成shā • rén不眨眼,战术动作标准,战斗意志盎然的老兵。
当然了,也无需过度训练,只要教会他们基本的战术动作和怎么扣动扳机就行了。
战场会教会他们剩下的一切,包括怎么活着。
如果他来得及的话。
车队依旧不疾不徐的行进着,崎岖的地面变得更加崎岖,视野中出现了山丘,倒塌的电线杆,掩埋在尘土里的硕大水箱和废弃的乡间别墅。
距离预定的目的地还有不少路程,但.......大概没有人会选择坐以待毙吧。
预警的信号没有发出,偷袭却悄然而至。
当第一声枪声响起的时候。
叶苏秦睁开了眼睛,以常人不及的敏捷,越过车厢内或躺或坐的众人,甚至因为无处落脚而不惜踩在一个躺着战士的手背上,巨大的疼痛让他腾起来大声咒骂,而咒骂的对象已经跃出了车厢,在匀速行进的卡车上一头栽下跳落在地上,轻松的一个跟头卸掉下坠的力道,眼神却在四处扫荡搜索,不曾停歇半刻,其实,在选择跳落的时候,已然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遮蔽物,那是一块风化的巨岩。
嗒嗒嗒!沉闷机枪扫射的声音骤然响起。
两辆卡车身上不同程度的溅起一连串的火星,外侧挡板木屑横飞,帆布斗篷被撕裂开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孔洞,暗红色鲜血,淅淅沥沥蜿蜒而下,沿着无处不在的缝隙洒落下来,濡湿了底板,浸透了车轮,再流淌到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可怖的血潭,血腥气扑鼻而来。
车厢内大量的人员被毫无征兆的射杀,包括驾驶室里两名精锐老卒。
在骤然遇袭的打击下,在枪林弹雨下,那些所谓的精锐跟他们这些炮灰其实不存在实质意义上的差别。
指挥官跳了出来,趴在土丘后面,声嘶力竭的喊着,“该死,快趴下,趴下,狗娘养的,情报怎么泄露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遇到袭击?”
对方的阵地在一片陡坡上,居高临下,占据了地理优势,从枪声可以分辨出来,对方起码有三个班的兵力。
对面枪声打得非常有节奏,火力交织和切换行云流水,根本没有给对面一点喘息的机会,效果好得连久经沙场的指挥官都找不出什么方式来破解这道难题,虽然自己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
骤然的袭击只报销了他半个排的兵力,他手上还有一个半排的兵力可以投入使用,是对面人数的两倍还多,但热兵器战争又不是谁人多,谁就赢。
仅仅靠着手上不足十人的老兵和一群乌合之众,缺乏有效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占据下对面那个陡坡无异于痴人说梦。
指挥官用眼神跟两侧的班排长交流了一下,对着那些炮灰雇佣军叫嚷道,“给我冲,该死的,起来,站起来,散兵线,给我散开来往上冲。”
指挥官挥舞着手,指挥着招募来的雇佣军武装在正面展开强攻,两侧各一支小分队则乘机借着对方精力被正面牵引,而伺机从两侧展开佯攻。至于佯攻是否会由此变成穿插渗透甚至一锤定音的起到决定性主导,则要取决于战场上的风云骤变。
战场上总是出现意外,而战场上的任何意外,又都是有端倪可寻的常态事件。
清脆的枪声在嘈杂的环境里甚至听不太真切,但对面的重机枪在短暂的轰鸣后,突然寂静了下来。
拿着望远镜的指挥官清晰的看到一枚刁钻的子弹打进了机枪手的额头,将他整个后脑勺掀翻开来,白花花的脑花喷薄而出,涂满了身后的墙壁。
那是一处被尘土掩盖的民房,重机枪布置在二楼一处窗口上,角度刁钻,山坡下的人仰角进攻,射击角被很大程度上遏制。
“干得漂亮,谁打的?”指挥官环顾四周,想把这个一手好枪法的小家伙从人群里逮出来。
战斗还在继续。
整个陡坡上,各个角落里,起码还有十几把枪对着下面的人群疯狂倾泻火力,子弹不要钱似的洒落下来,如雨点般密集。
但火力网终究被撕开一道口子。
十几把枪对于这么大一片旷野来说,就算再怎么覆盖,依然显得捉襟见肘。
雇佣兵武装们三三两两呈散兵线朝上推上去,老兵在掩体间灵巧躲避,并时不时抽空对着上面有力还击,至于嗷嗷叫着猛冲猛打的炮灰童子军和出工不出力,老奸巨猾的老年雇佣兵们,多多少少也给上面造成了一定的麻烦。
每时每刻都有人死去,每时每刻,上面的火力都在减弱。
伤亡比大得惊人,但指挥官显然并不在意,哪怕这批雇佣军全部死光,对他来说不过是再去雇佣下一批人罢了,在这里,处在饥饿边缘的流民比比皆是。而工作的机会却不多,至于工作的机会会不会送命,哈哈,拜托,这里所有的工作都会送命。
叶苏秦躲在掩体后,他每时每刻都在更换位置,这取决于后世多如繁星的战争电影给他灌输的一些基本军事常识,这些常识让他不至于早早丧命。
每换一个地方必然伴随着一声枪响,然后继续寻找下一个位置,而原来的位置,必然会受到众多火力的关注,毕竟,一个狙击手,在战场上的分量,已经无需赘述。
清脆的枪声每间隔十五秒就会响起,步枪枪口斑驳的烤蓝时不时会被窜出的火苗灼烧得越发黝黑肮脏,附近的人望过去,很难想象这样一杆老掉牙破败不堪的步枪,甚至连基本的准星都被抹平的栓动步枪,怎么会打得如此精准。
虽然至少有一半的子弹落空了,但还有另一半子弹准确的送进了敌人的脑袋里。
这样的战绩,在一堆平民武装里,显得尤为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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