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启封。
琅霄山内,幽暗的石室之中,伴随着阴煞寒气的侵蚀,两人遂陡然间悠悠转醒。
只是心神归位的闪瞬间,他们的眼眸之中便尽都是惊慌的神色,只是再竭力望去的时候,便只能看到楚维阳那立身在幽暗之中的朦胧轮廓。
但楚维阳却将他们瞧的真切,连带着面容上的纤毫变化,都尽数映入眼帘。
可是很快,这种惊慌便进一步变成了惶恐与惊怖,盖因为两人此刻惊诧的发觉,这幽暗的石室之中并非是只有他们三人的身形,他们两人此刻竟是斜躺在了堆叠的尸骨上面。
那些人许是刚刚才殒命在楚维阳的手中,哪怕石室之中幽寒,但两人尚还能够感觉到某种生机刚刚散去时的余热。
可也正是这种余热,教两人明晰的认识到,死亡并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它没有那么渺远,就在这间石室中,就在他们的身形之下,就在那明晰的感触里。
那余热,教死亡本身有了温度。
可以被感应到真切的存在,可以被感应到一点点往幽暗而去的变化。
这甚至还要比楚维阳以一敌二,轻而易举的将两人擒下更为教他们俩惊怖!
毕竟,人外有人是颠扑不破的至理,这只是败落而已,随之而来的遭遇终归未曾真切的发生。
但生与死的恐怖却是芸芸众生都极难堪透的。
再是玄门的大教道子,可道子的天骄身份,指证的是修士的才情,而非是心境,非是经历,非是胆魄。
此时间,不论是胡道子还是小孟道人尽都因此而恐惧到了极限!
他们有心想要挣扎,可是这会儿再看去时,他们才明晰的发觉,那一根根的金针镇入了自己的通身大窍,这会儿分明神魂还能够切实的感知到四肢百骸间的纤毫变化,但是神念的力量已经无法再掌控肉身。
他们的心神被拘禁在了自己的肉身之中。
唯有脖颈往上,尚还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此刻那惊怖已经抵至了他们心神的极致,便是连胡道子,都不复再有尖利的声音。
两人尽都失声。
楚维阳甚么都还没有做,但只是这境遇里的诸般,便已经如同酷刑一样,开始折磨着他们。
而就在他们深深地陷入这种无边的心神酷刑之中而无法挣脱,无法自拔的时候。
原地里,身形隐没在幽暗之中,楚维阳也在观瞧着两人。
那五行宗的道子显得很是陌生,仔细想来,自外海之中,和楚维阳打交道最多的,大抵便是五行宗的一位位道子了。
败在楚维阳手中的有许多,甚至殒命在楚维阳手中的都不止一人。
但楚维阳仔细回想着,从酒会丹宴再到镜缘仙岛龙王宴饮,楚维阳都未曾见过这个人的身形。
而且更为重要的,则是此人手中所施展出来的,与楚维阳早先时所见过的诸位五行宗道子所截然不同的道法!
五行篆法!
这是楚维阳所见到的第一位以篆法为根基演化五行的修士。
楚维阳并不眼馋他这功诀本身的传承,但此刻,面对着五行篆法本身,则教楚维阳产生了很多绮丽的遐想。
已知,《戊己炼篆乾坤法炉煅真经》这一无上地师法门,所讲求的乃是以乾坤法炉熔炼诸篆法而成一真篆!尤其在楚维阳走上琅嬛篆纹的道途后,再所炼诸般篆法,便尽都是资粮。
又已知,这人所运用的法门,乃是切实不虚的演绎五行的无上篆法,但不论法门再如何无上,篆法终归是篆法而已。
这世上许是从未有一位地师一脉的修士,用《煅真经》做到过这样的事情——用散修的传承去熔炼大教的无上篆法!
可行么?
想来应该是可行的。
只是先贤面对圣地大教的时候,不得不敬而远之,纵然曾经在心神之中生发出过类似的野望,但也不得不以心神为刀,尽数斩去。
而楚维阳却无有甚么敬而远之的想法,对于圣地大教,他也从未有过甚么敬畏。
事实上,在五行遁法被楚维阳彻底掌握的时候,他便已经与五行宗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既然掌握了遁法便是死,掌握此宗更多的底蕴一样还是死。
纵然是再无上的法门,真个有那一日时,楚维阳也只能死一回而已。
那么,以今日的境遇与局面,为何不顺着心意去做呢?
这般思量着,楚维阳遂又折转过了目光,看向一旁的小孟道人。
上明宫的道子。
自庞师那一回开始,便在算计着自己的上明宫的道子。
这人很是陌生,楚维阳几乎可以笃定同样是第一回见面,但是不同于胡道子,小孟道人的神情与容貌在楚维阳看来甚是熟悉。
再联想到小孟道人那几乎同出一源的虚实变幻的身形。
上明宫孟怀真的身形便倏忽间涌现在了楚维阳的回忆之中。
几乎闪念间,楚维阳便想到了许多。
于是,幽暗的石室之中,是楚维阳略显得欢快的喑哑声音响起。
他先是指了指小孟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