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恕玩味的看着对方。
嵬名谟铎问道:“贵国是否在和北朝谈论昔年的庆历盟誓?”
庆历盟誓,就是庆历增币。
北朝本来强烈要求,南蛮皇帝必须娶一个北朝公主为妃嫔。
但,南蛮人却选择用钱来摆平。
声称钱比联姻更好。
刑恕微笑着点头,他自然没有说谎!
岁币交子化,确实是在庆历盟誓的基础延伸而来。
不然,北虏哪来的一百五十万贯本钱发行交子?
嵬名谟铎如堕冰窟。
他终于知道,为何今天早上在南蛮的皇宫宫门下那两个北使对他的态度会那么恶劣。
而南朝的馆伴使,又缘何那么的冷淡了!
北朝和南蛮,不仅仅在谈论把岁币增加到三百万贯。
甚至可能已经愿意接受,庆历年间的条件——联姻!
宋辽联姻!
嵬名谟铎知道,北朝的皇帝,是很喜欢做这种事情的。
太祖(李继迁)、景宗皇帝,就都曾被北朝的皇帝嫁过一个公主。
景宗所迎娶的公主,直接导致了后来的河曲之战——公主在大白高国待遇不好,对外说是病死,实际上大白高国国内人人都知道,景宗是怎么对自己的女人的?尤其是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的!
辽兴宗得知事情原委和真相后大怒,竟御驾亲征!
若非天佑大白高国,此时的大白高国已经灭亡!
景宗去世后,辽国大军再次气势汹汹的扑了过来,一度兵临兴庆府!
打的旗号之一,就是为公主复仇。
所幸,哀兵奋战,才终于保住了国家。
这样想着,嵬名谟铎就深吸一口气,对刑恕拜了一拜:“多谢上官……”
虽然很讨厌这个贪得无厌的南蛮官员。
可,若非他,自己又怎么会确认这些事情?
刑恕哈哈大笑,左手拿着宝石袋,右手提着黄金革带,大摇大摆的离去。
看着刑恕的背影。
一直保持沉默的吕则陈聿津忽然说道:“丁努……若此人所说的都是假的呢?他在骗我们呢?”
嵬名谟铎摇头,冷笑起来:“北朝会平白无故和南蛮演戏?”
“就算北朝肯,南蛮敢吗?三百万贯的口风一旦放出去,南蛮想反悔,就得问问北朝的铁骑答应不答应了!”
这是事实!
“再说……”他低下头去:“我们敢赌他是在骗我们吗?”
“不敢!”
这就是夹在两个强国之间的悲哀。
大白高国,独力面对南蛮,已经是左支右绌,全靠着佛祖保佑了。
若再加上北朝……
亡国在即!
“何况,是真是假,明日到了南蛮皇帝面前,自见分晓……”
看态度就可以知道了!
小皇帝态度若是强硬而其祖母、母亲和大臣们也和小皇帝的态度一样。
那么,刑恕的话十之bā • jiǔ就是对的!
吕则陈聿津听着,忍不住叹道:“如之奈何?”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是我等在这南蛮京城,尽力求和……”
“国中太后,为兀卒或者太子,向北朝天子请婚……”
“竭尽一切,争得北朝赐婚,下嫁公主……”
“否则,劫难来矣……”嵬名谟铎说到这里,神色无比落寞。
因为他知道,经历了景宗的事情后,大白高国再想娶一个北朝公主的概率不说是零,起码也无限接近于零。
谁敢让公主嫁来大白高国?不怕再被虐杀,颜面无存吗?
……
宫门落锁前,两宫和赵煦,亲自在延和殿便殿,接见了刑恕。
自然,这是赵煦的请求。
也是他给刑恕的好处,作为对他忠心的奖赏。
两宫听完了刑恕的报告,也看了刑恕上交的东西。
宝石、玉石、黄金革带……
两宫对视一眼,都很满意,太皇太后问道:“刑爱卿的意思,老身大概明白了……”
“西贼,以为我朝在和北虏谈盟约?”
“而我朝可以趁此机会,压服西贼,使其无条件称臣?”
刑恕持芴而拜:“启奏两宫慈圣、皇帝陛下,微臣以为,西贼大抵已经被我朝可能和北虏联盟而惊惧……“
“若可挟此大势,西贼必然臣服,上表称臣!”
“沿边各地,可得休息矣!”
两宫都是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
太皇太后问道:“若是西贼来日发觉真相……”
刑恕答道:“彼时木已成舟,西贼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何况,届时北虏与我朝关系,也早已更加亲近……”
“西贼就算要反悔,也需要考虑北虏……”
“此外,臣以为,若西贼恭顺,慈圣可许其重开榷市……”
“有了榷市买卖,也当可安抚西贼!”
两宫对视一眼,都觉得刑恕所言,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于是,太皇太后道:“辛苦刑卿了……且先退下吧……”
刑恕再拜俯首,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御座上的天子。
他发现天子正微笑着看着他。
于是刑恕心中大定,再拜之后,趋步退殿。
待刑恕走后,赵煦进入帷幕中,看着两宫,道:“太母、母后,觉得刑恕之议如何?
“可以一试!”太皇太后不太确定的说:“但,若因此再次兵戈……”
这个时候,向太后就道:“娘娘,新妇倒是觉得,哪怕西贼毁约,我朝据城而守,他也奈何不得!”
“当年元昊、凉祚,皆在我朝坚城下,铩羽而归,凉祚更是被我朝射杀!”
这是事实,论守城,大宋不怕任何人。
熙宁元年,凉祚被大宋大顺城守军一箭射中,伤重不治而死!
此事轰动天下!
太皇太后自然也记得。
太皇太后又看着在她面前的赵煦,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在这个孙子面前的豪言壮语。
“官家且看太母如何令西贼臣服!”
于是,她也难得的硬气起来,道:“便依太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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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