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神秘人揭开遮面、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是秦望生时,黎止以为自己会很震惊、很愤怒;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中,他一直用眼泪和撒娇来伪装自己,把无辜和深情当作假面。
想必每每自己妥协时,他内心里都很得意吧。
但事实上,黎止还挺平静。
虽然肉/体上的折磨几乎要把她烧成灰烬,但她的意识却极致冷静,一双眸子透过因生理原因溢出的水雾,平静看向秦望生。
除却刹那间的震惊,她甚至觉得毫不违和。
毕竟秦望生就是这样一个善于伪装自己的狐狸,而非纯真无邪的白兔。
炽热呼吸间,她看着那双带有歉疚、真诚的眼睛,甚至不知道此刻的秦望生表露出的情绪是真是假。
既然是假装的,为什么还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黎止牙关咬紧,试图让意识更加清明。
她能感觉到四周墙壁和脚下的土壤都在疯狂震颤,耳麦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嘶吼。
在上方战场维持稳定的莫顿已经焦头烂额,“下面到底怎么了?!这群虫子怎么突然发疯,都朝着虫窟里头飞回去了?头儿你们还在下面么?必须立即撤退!”
还在作战的远程兵和收割者也一头雾水。
虫子这种仿佛没有痛觉、哪怕拼了命也要啃食一切的生物,从来没有弃战逃跑的时候。
哪怕身后的远程兵还在不断发射炮/弹和激光,投掷到回潮的虫群中,炸开一簇簇血花,那黑压压的虫群也丝毫没有反应。
此时这些已经狂化的雄虫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洞穴里有虫母的气息。
黎止声音隐忍,“全力……拦住虫潮。”
地上地下的混乱和信号的滋滋啦啦,让她话音中的轻喘失真,莫顿没听出什么异样。
“草!你们不会真的被堵在地下了吧?!下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旁的柳深从一开始便憋着一股火气,有些激进,他神色冷肃,“别废话了,先想办法。”
无数不知所措的单兵和操纵兵的耳麦中同时下达了一个命令:那便是全力进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虫群回巢。
如果实在阻止不了,那就尽可能地绞杀。
有收割兵微微蹙眉,操纵着身下的机甲猛然冲向虫潮;
坐在大型全械型机甲中的远程兵、以及被保护在后方的操纵兵纷纷启动高武形态,一时间满天的机甲群冲入虫堆。
下一秒,从后方飞射而来的枪林弹雨轰入虫雾。
……
尽管上头的军团在尽力阻挠,但被虫母信息素勾着回巢、归心似箭的虫族大军根本不在乎。
炸弹和激光能轰碎一片雄虫,但更多的虫子像是感受不到同伴的陨落和周围的动静,只一头扎入虫洞。
能被消灭的只是少数。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沉浸坑穴四周的动荡越发强烈。
哪怕在深深的地底,坑中的人也能听到虫翅震颤的声音,宛如山崩。
艾克里等人已经全部激活成高武形态,心弦绷到极致。
不远处的荒凉建筑群内,扎根在土壤深处的钢筋因为无数虫子的钻顶,随着地表的起伏而松动;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下面的虫子就能彻底冲进来。
在这样的状况下,根本没人敢贸然行动。
陷入恐慌的单兵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主心骨,想询问黎止的意见;
但一回头看到不远处被秦望生拢在怀中的人、闻到空气中尚存的淡淡奶香信息素,才猛然意识到现在黎止才是最危险的。
也就在这时,意识模糊的黎止听到耳边人的轻喃:
“我可以标记您吗?”
她眼瞳微缩,紧盯着秦望生。
青年的身段被身上光滑的材质衬得纤细修长,说话时脸上浮起红晕,连耳尖和白皙的颈子都染上了绯红。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黎止,语气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如果不解决您的应激反应、被虫族包围的话就太危险了……我没有信心能在虫潮中保护您的安全。”
说话时,秦望生那双清亮的黑瞳黯淡,似是因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落寂。
“所以,当务之急是用alpha的信息素对您进行临时标记,解除应激反应。”
被黑色包裹的纤细指尖带着冰冷的触感,慢慢抚上了黎止的遮面;
尽管隔着一层机甲,冰凉的温度无法传递,但黎止的呼吸还是一沉。
被指腹划过的地方,仿佛能感觉到那种温度,瞬间的酥麻后又燎起滚烫的星火,让本就陷入的应激热潮更加失控。
黎止心里清楚,秦望生说的是现在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但她没明白对方所说的:‘他想标记自己’是什么意思。
秦望生不是omega而是alpha?
一瞬间,她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
但蹦出念头的一瞬间,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秦望生又不是脑壳有包,如果他真是个alpha,又怎么可能去装作omega。
且从很早的时候,他就在帝星内分化为omega,这才有了后续不被秦权重视、被评选为星际白月光以及联姻的种种一切。
哪怕是这段时间的相处,黎止也能确定他不可能是一个alpha。
并不是说alpha不可以温柔、甜美、喜欢做饭喜欢穿柔软漂亮的服饰;
而是秦望生的信息素就是属于omega的、清甜的青柠气息。
且黎止观察过他的体态和肌肉,虽然他气质出尘,但却不像是在战场上锻炼出的冷硬,而是用类似舞蹈、瑜伽的课程累积出来的优雅。
那一身柔软细腻的皮肤以及没什么爆发力的肌肉,站在飞行驱动器上都能晃晃悠悠,与alpha的身体构造截然不同。
如果这样人是alpha,那简直可以颠覆星际记载了。
因此黎止下意识以为,秦望生在耍自己。
但那双眼睛却格外真诚,带着甜腻腻的羞涩和悸动,定定望向自己。
黎止懒得去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开始的热浪一阵阵涌动,现在她已经逐渐适应,并且能够忍受。
沁了薄汗的眉心紧蹙,她四肢逐渐回了力气,撑着地面想从秦望生的怀里离开。
“艾克里……”她开口时声音因为喉咙干涩而喑哑。
有虫子率先冲破了地面的泥土,顿时本就在黑暗坑穴中萦绕的虫母信息素,像是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从那处破口往地底灌入。
在嗅到清晰的虫母信息素后,原本便狂涌的虫子更加疯狂。
锋利的足刃毫不留情地撕裂上方的同类,在泥泞和血腥中,只为了更快、更近地接近虫母。
‘砰’地一声枪/响在坑穴中炸开,艾克里手中握着一把武器形态后的重型机甲机/枪,抬至脸侧用眼通过瞄准镜紧盯着起伏的地面。
就在那只虫刚刚一从地下冲出、露出一截黑黢黢的身子,他便拉下扳机,一枪爆/头。
身旁陷入慌乱中的单兵纷纷回过神来,也转换出远程射击的武器。
只要地下冒出一只虫,他们便是将其击杀。
就在这时,紧绷的单兵大汉忽然听到了黎止喊他名字的声音,略微一愣忙回身去看,“怎么了头儿?你情况如何了?”
在视线触及黎止身后的秦望生时,他怔住了。
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该怎么形容?
幽深黑暗,且带着毫不掩饰的冰冷敌意,像一潭沉寂死水嵌在秦望生那张苍白绮丽的漂亮脸蛋上,顿时让艾克里心里一个激灵。
他曾经在星际最荒芜的沙漠呆过,遇上过一种很毒的毒蛇。
那冷血的爬行动物懒洋洋地盘卷着身子,绞住一只垂死挣扎的兔,优雅昂首,冲着他漫不经心地吐着黑紫色的信子,无声地威胁,警告他不要靠近自己的猎物。
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阴冷感,艾克里至今都记忆犹新。
而此时此刻,秦望生那双眼睛同他记忆中的、沙漠中的毒蛇如出一辙。
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枪管,深觉这个帝国的小殿下实在危险诡异,一闪神间却发现那种湿冷的神情消失不见。
秦望生面色潮红,只敢用手腕稳稳托着黎止的腰身,身心都挂在身前人的身上,全神贯注盯着看,连眼都不带眨的;
哪里有什么冰冷阴森的神情。
艾克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刚要靠近,抵住黎止腰身的青年忽然抬眼看来,顿时那种阴森的即视感再次浮现。
秦望生划了下面前的终端,顿时距离艾克里身后不过半米的距离,一架只有拇指大小的机甲陡然炸开。
巨大的冲击力让近在咫尺的单兵往前一个踉跄,稳住身体后骤然怒目而视,以为秦望生想要对自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