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盛云也是被耳边的巨响一震,扭头望去,见知县公子罗世藩拿了面铜锣站在侧后,嘴里还含着根羊骨:显然这小伙子是听到外面的动静跑出来,急中生智地顺手抄了县衙门房的开道锣帮自己静场。
锣声代表着官威,而顺从官府的意识早已溶进百姓们的血脉里。黑压压的人头霎时间静了下来,百姓们全部垂头跪着等待“大人”的训示。
“好小子!”关盛云心里赞了句,向罗世藩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百姓们吼开了:“兀娘的狗官当道,逼得咱老少爷们活不下去,那老子就反了!大家都是苦哈哈,想跟着老子吃香喝辣?那就入伙!”
先为自己找个合理的理由,将打家劫舍的责任一股脑全推到“狗官”身上,看来关盛云小时候那几本书还真不是白念的。
“今日天色已晚,这个地方也不够宽敞。明早辰时(七点),大家到西门外等候,编伍入营!今天都散了罢!”
说完,关盛云对罗世藩使个眼色,扭身进了县衙。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其中绝大多数还规规矩矩地冲着空无一人的衙阶叩下头去。
回了衙,关盛云让手下把各位大小头目们都找了来,郑重其事地告诫了一番:今晚集中宿在城内,但不许做得太过,尤其严禁shā • rén、奸&淫。平日里就不怎么不安分的家伙们,由各头目亲自看管。闯出祸事,一律杀头——现在是生死攸关,镇得住百姓,大家便可能另有一番天地、把百姓们逼急了,只要有三几个地方乱起来,黑灯瞎火的全城便会炸了锅,这几百人谁也活不了!
罗咏昊也让罗世藩和衙役把里正们都叫来县衙,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通。
第二天约莫辰时一刻,关盛云在大小罗师爷和一众头目的簇拥下来到西门外。城西的里长已经组织附近的人家连夜用桌椅门板搭了个一人多高的台子。
接下来的事可谓轻车熟路——关盛云早在卢勇的营里见识过多次,也曾亲身参与其中。当将领觉得自己的人手不足时,比如,哪阵子累死饿死病死的辅兵太多,或者战后逃亡未归的营兵太多,实在说不过去了,同时地方上送来的流放犯也不够凑数的,便会组织搜索队出门抓流民。有经验的搜索队在野外转悠个十天半月左右,就能牵回来几十上百的一串。然后是队官指定果长,果长依次到流民堆里挑。挑出来的,拎出来到一旁空地坐地下,果长坐前面,后面坐十个叫花子。补充完毕,坐着的家伙们整编入营,以后就是威武之师,堂堂大明边军里光荣的一员啦、挑剩下的统统交给辅兵队长进行第二轮选拔:看着还能将就用的进辅兵队,将来有战事替战兵做肉靶子消耗敌人远程火力或者填壕沟。再剩下的,统统送去做农奴种田,在鞭子底下干到死。个别人——连做奴隶都不行的,单独留下,等众人散去后拖到僻静处一刀杀了,把首级割下用石灰腌起来存着,等再有什么战事,当作斩首功交上去——这种首级,朝廷兵部那里肯定也不会认,但是,可以有效增加勘验官的心理压力:前次俺交十五级你只认三级,这次俺一口气交了一百多级,你总不能也只认四五级吧?只要交的数量足够多,那些可认可不认的,此时往往也便能通过了(真事哈,这种今天看起来耸人听闻的事,史料中有大量记载)……
等啥时候手下死的差不多了,下一轮的搜索队也就该再次出发了。
关盛云原班的几百人完全没有形成建制,只是由各位以前卢勇的亲兵随扈等分别做小头目,每人带几十个喽啰。现下这种方式可不行了,于是头天夜里把自己的原班人马火线提干,指定了营官,营官下辖甲乙丙丁四个队官,每队再任命十个果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