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久经宦海,李将军信誓旦旦的豪情壮语莫大人也就信了。莫大人早就派人查看了李参将部队的驻扎情况,睡下时心里叹口气:那些村子毁就毁了吧——幸好,谷白桦那个贼既没怎么祸害乡下,也没怎么祸害城里,见到官军开过来,四郊不少人都逃到城里来了。
等到半夜城里各处冒出火头,李将军披挂整齐金甲天神般率领四名亲卫直趋莫大人卧室口里高喊着:“残贼夜袭,保护大人!”莫翰韬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太小瞧这位将军了!
莫大人当场正式向李将军提出要求:本官代表延安府和一方百姓,恳请将军大义援手,入城平寇!
嗯。这就对了嘛。
否则,黑灯瞎火的,万一有“贼人”闯进官衙杀了朝廷命官,这可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呢!而且,万一莫大人有个什么不测……现在延长县里最大的官可就是李参将了,不用问,负责破案追凶的只能是他!
随后的两天里,延长县被彻底洗了一遍。
虽然到的晚了些,但李长发的收获比延川足足多出来三倍不止——谷白桦招兵发的粮食和安家费,便是“通贼”的如山铁证!
面对凶神恶煞的军爷,百姓们纷纷争先恐后地指证哪些邻居收了贼人好处——这些邻居固然在劫难逃,而指证者本身,在其他人家破人亡后,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下一轮“搜查”的重点目标。
想通过咬人免灾?呵呵,图样图森破——被咬的固然要倒霉,等那些倒霉鬼再榨不出油水,官爷们下一个该找谁呢?你自己琢磨!
唯一的小插曲是,钟阿义的好运在延长走到了头。
本已抢得差不多了,带了个手下傍晚时分正要回营,路过一个巷子,不经意瞥了眼,见里面有个院子门户洞开,院门都不见了。虽然这意味着已经被其他人抢过至少一遭,意犹未尽的钟阿义犹豫了下,还是转了进去。
院子不大,只住了两户人家。钟阿义早已习惯了百姓们的跪求,有些托大,向手下一努嘴示意他去西屋,自己径直一脚踹开东屋门闯了进去。东屋是里外两间,外间屋地下是被踩瘪了的箩筐、折了的秤杆和满地狼藉,看样子是个做小买卖的人家,一个老头子和一个老太婆惊恐地看着自己。里间屋的门帘当是被扯掉过,现下用块破布挂门楣上勉强遮着。听到外面的动静,里间屋传来几声轻响,钟阿义乐了:如果里屋住的是男人,谁还需要挂这个破帘子?抬脚便向里走。不出预料地,老头和老婆子双双跪下,一边扯着钟阿义的腿恳求着一边磕头。这套态度钟阿义见多了,一脚揣在老婆子的心口上,于是老头子松了手去摇老婆子。
钟阿义一把扯下破布。果然,里面是一对小男女,十七八岁的样子。显然,这是一家四口,老两口和一对小夫妻。钟阿义愈加的开心:早前来过的家伙们还是雏儿,只抢了财,放过了人。呸!这年头,谁好心谁是傻子,一切都是命!钟阿义用刀指着小丈夫咋呼着威胁要他到院子里去,就在这时,好像听到身后有些不对劲,还没完全转过头,老头儿手里的秤砣便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小丈夫本来挡在媳妇身前,遮护着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等钟阿义倒下,便看见娘瞪着两眼直挺挺地躺在外屋地下。红了眼睛,从媳妇手里劈手夺过紧紧攥着的剪刀,一步跨到钟阿义身上,对着胸口狠狠地攮下去!太阳穴塌下去一大块的钟阿义张着嘴无声地抵挡挣扎着,眼中的厉色早变成乞怜,但是,他自己心里也知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