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李元被迎入了景家内宅,入住了前几日在婚宴上他看的那间雅致宅院。
崔花阴和瑶珏也一同住了进来。
而这简简单单地入住,却代表着景系和姑系关系开始融洽。
宅院是木制的,散发着清淡生冷的香气,冬暖夏凉,且无蚊虫。
院子是小了许多,可是李元本来也不需要大院子,他的家又不大,要么大的院子做什么?
只是,他还需要演下去
于是,他一个人坐在了门外的石阶上,看着远处那米白色的花海,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怔怔发呆。
宅子外,他能感到有人在悄悄打量他,有男有女,这里是神木殿副殿主景家的腹地,他进入了腹地,被腹地的景家人注意观察,也是常事。
而宅子里,油纸窗微微打开一条缝隙,瑶珏看着李元,想走出去,却还是忍住了,夫人说“他需要静一静”,瑶珏觉得很对。
痛苦,早点爆发出来,总比用某种东西压下去好。
可是小琞
瑶珏想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想起两人手拉手在阳光里走,在树旁、石头边、一处风景不错的角落里摆开画架,取笔勾画的场景,双目不由也湿润了。
这一湿,便红了,然后关上窗呜咽起来。
李元听到瑶珏哭,挠了挠脑袋,真没想到这丫鬟和小琞还真处出感情来了
米白的花名为“香雪球”,于夜风中好似雪海生潮,起伏涨落,来回轻拂,风里糅杂的淡香裹着勾动气血的肉香,化作体内的力量。
便是不刻意修炼,身体也在自然而然地吸收着外界的力量,从而变强。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景半枫看到坐在石阶的李元,也并不意外,他拎了两坛美酒,也直接坐到了李元身侧的石阶上。
身为上位者,他的屁股能坐黄金椅子,也能坐泥土尘埃,这是上位者基础的素养。
“百花酿,神木殿特产。”
景半枫拍开封泥,递给李元,然后自己也拍开一坛,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喝起来,然后仰头看着天上明月,悠悠出声。
“柳露子会引出行骸,而我们会趁机清缴所有在神木殿内城的行骸,同时也救出小琞。
他们抓小琞,肯定是为了胁迫你,所以.小琞不会有事的。”
“多谢家主。”
李元回了声,然后取了酒坛畅饮了两口。
这两口才下去,他竟有些微的晕眩之感,就好似普通人喝烈酒,一口一口地闷。
景半枫笑道:“李师,悠着点,这酒是醉六品五品用的,七品武者只需一口就倒了。”
李元定了定神,道:“百花酿,好酒。”
景半枫道:“确是好酒。”
李元转回话题问:“什么时候去找小琞?”
景半枫道:“这总得计划好,就这两天吧。李师你放心,到时候我也去的。”
李元道:“我也去。”
景半枫道:“届时混乱,李师还是在此间等好消息吧。”
李元道:“不行,我必须去我,是她的父亲。”
父亲
景半枫有些沉默,又有些想笑,最终还是道了句:“都是父亲,喝酒喝酒。”
次日,晚。
“李师要去,就让他去好了,在我神木殿内城,出不了事。”
淡淡的声音响起。
而作为汇报者的景白蔻恭敬地应了声,然后又道,“其他的事,已经安排好了。”
景白蔻身侧还有一个黑袍暗纹,如宛如毒蛇般的女子。
柳露子诚惶诚恐地上前,道:“殿主,此番我一定将功赎罪,绝不让您失望。”
“所以你探查下来,你能接触的那些行骸并不承认他们绑架了李元的女儿么?”
“启禀殿主,行骸各有分工,只有总汇之人才会知道所有事情,而那位.已经被您杀了。”
“那李元的女儿,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青瀚城负手而立,淡淡问着。
“没死,一定没死。”柳露子匆忙道,她的声音里有些慌张,她现在就害怕犯错。
而旁边说话的景白蔻无奈地扫了一眼这柳家老祖。
很显然,柳露子的心态有些崩,所以.她的智商也受到了影响。
景白蔻上前一步,打了个补丁道:“殿主,我觉得.应该死了。
黑莲教邪恶多端,行骸连人都不是了,他们带着那么一个连九品都不是的普通女孩,女孩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无论是毒素,还是阴气,只要沾上一点,李元的女儿便断了生机。”
“不,没死,怎么会死呢?”柳露子急了,拜道,“殿主,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去查明白,查”
青瀚城轻轻打断了她的话,道了声:“柳露子,你累了一天了,先去休息吧。”
“属下.属下没累,属下.”柳露子属实慌张的很,百年道行不能毁于一旦啊,她一定不能犯错。
景白蔻无语地看着她,压低声音道了声:“柳露子,殿主的话都不听了么?!”
柳露子身形一颤,这才恭敬告退。
随着离开此间,被殿主覆笼于身的威压彻底散去.
柳露子的智商有一种逐渐恢复的感觉,她那狭长的眸子慢慢凝缩,显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待她离开,殿内幽静。
青瀚城没再说“小琞”的事,而是道:“共师怎么样了?”
景白蔻道:“被祝斑带出了火气,在钻研灵器之上的阵道,如今这两位铸兵师可谓是在阵前斗法.上次我见到共师时,共师的状态很不好,像要发疯似的。”
青瀚城道:“明日将梦藤木做的床榻给共师送去,让他注意休息.”
旋即,他又道:“李元的孩子好好找,找到了活着带回来。”
“是!”
景白蔻很懂。
青瀚城忽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景白蔻:???
青瀚城正色道:“白蔻啊,我们固然需要李师对黑莲教和行骸抱以血海深仇,所以无论他女儿现在死没死,我们却希望她死。
只有那叫小琞的女孩真正死了,李师才会再无其他选择。
可是,我辈行事当有担当与原则。
有所为,有所不为。
若是那叫小琞的女孩还活着,一定要把她带回来,哪怕因此逃掉一些行骸,也没关系。”
景白蔻:???
刚才的殿主明明不是这个意思,那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一种诡异的悚然之感,浮上了他心头。
这让他想起了殿主之前的出尔反尔,对祝师莫名其妙的陷害,又对自家莫名其妙的惩罚。
虽说自家那后辈不成器,可被亲生父亲砍了头再盛入盒子,陪着笑脸四处送人,终究也是一种残忍。
而每一次,殿主都很真诚。
非常真诚,真诚的让人觉得他不可能在说谎。
可偏偏,他言行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