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帆出现之时,燕云并未收去人面灵鹫,而是趁机加速暴走。
只片刻间,燕云一众人等就离开了这座血染的大山,那面风帆和虬髯老者都已遥不可见。
按理,燕云死里逃生应该感到庆幸,可他神情严峻,没有丝毫松懈的意味。
如果不是“大象”适时出现,燕云几人绝难逃脱虬髯老者的追杀,可他心中如吞了一只苍蝇,几欲作呕!
在燕云看来,以风帆的速度应该早就跟上了深入西羌寻仇的一众大虞修士,可惜,它在大家最需要它的时候,没有及时现身。
直到最后一刻,它才堪堪冒出头来,貌似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人于水火。
可燕云以为,这恰恰是“大象”的高明之处,它先是作壁上观,观看大虞修士围剿柳桑一伙。
当虬髯老者暴怒中将大虞修士屠戮之后,其心底的火气就没那么浓烈了,这才以高姿态出现。
“大象”可以借助燕云等人的口舌,证明“大象”尽到了庇护他们的责任,只是碰巧,它来得稍稍晚了一点。
如此一来,“大象”即刻堵住大虞修士的悠悠之口,又能平息虬髯老者的愤怒。
燕云估摸着已离龙头关不远,忽驭使人面灵鹫方向一变,向一片如同荒漠的西羌地界而去。
他不确定“大象”会不会下决心阻拦虬髯老者,即便阻拦,也不确定能阻拦多久,与其将身家性命寄托给他人,还不如主动掌握!
一个时辰后,燕云在一处不显眼的山窝中停了下来。
流水汩汩,捎带来雪山的清凉。
绿树葱葱,在雪山融水的滋润下,长得分外喜人。
铺陈在溪流中的石头,因极寒与极热交替,出现玉化效应,变得晶莹剔透,散发出灵石般的光芒。
燕云满脸忧戚,看着自己怀中的玉真子,哪怕心如坚铁,亦不由流下泪来。
玉真子面色煞白,已然气若游丝。
吉兆、元泰、青蝉三人使出浑身解数,将储物袋中的成品丹药给玉真子吞服了一颗又一颗,仍未缓解玉真子的颓败。
“师尊给燕云师弟准备的还魂草呢?”青蝉突然想起。
几人如梦初醒,打开玉真子的随身储物袋一阵翻找,果然找到一株藏于玉盒中的灵草。
于是,元泰取出擂钵,按照配方,将还魂草和几位药草一并糅合,搓成圆团,塞入玉真子口中。
一刻之后,玉真子的面色忽转红润,悠悠吐出一口气来。
玉真子就像平常一般,笑吟吟看着门下四名弟子,淡淡说道:“贫道和诸位师徒一场,该是和诸位道别的时候了。”
此言一出,燕云等四人大惊失色,跪在地上,人人悲苦。
“师尊,您面色很好,何出此言?”
“师尊,你别这样说,我害怕……”
“师尊……”
吉兆和青蝉等痛哭流涕。
“贫道这是回光返照,你们浸淫医道多年,未必看不出来?”玉真子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不必如此。”
随后,玉真子目光转向燕云,笑道:“去年,你曾问贫道天命,今日种种,便是了……”
燕云沉默不语,只呆呆看着自己无比敬重的师尊。
这一刻,燕云脑海急转如电,想起数日前进入祖师洞府时,面对遍地的天乾晶、地坤石和息壤,玉真子丝毫不取,还说了一句当时令燕云莫名其妙的话——贫道用不上了,原来对应在此。
“贫道三魂虽保住了,然气魄已经入地,命不久矣……”玉真子面色一肃,“燕云、吉兆、元泰、青蝉听令!”
“弟子谨遵师命!”燕云等四人齐道。
玉真子道:“贫道殒命之后,着尔等拿贫道丹书铁券,拜入南山宗!”
燕云等四人面面相觑,都是头一次听到“南山宗”的名号,也不知此宗和小终南有何牵连。
玉真子看出了徒弟的疑惑,解释道:“南山宗,就是终南山,贫道的道观敢取小终南之名,全赖祖师威名,南山宗不予计较罢了。”
玉真子又道:“贫道和南山宗护法上人白灵仙子之徒逍遥子颇有交情,曾救过他一命,加上白灵仙子前辈看中贫道是制符师,这才赐予贫道丹书铁券……”
“尔等切记,南山宗不比贫道的小终南,当埋头苦练,藏拙于身,不理他事,方可确保无虞。”
“师尊放心……”
“燕云,你是贫道的关门弟子,又是境界最高的师兄,贫道走后,你需多多提携同门。”
“几位师兄对弟子有活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甚好!你的几位同门,虽暂困一时,他日必然成你的左膀右臂……”
“弟子对此深信不疑,师尊尽可放心。”
“好……至于利贞,她虽看似心性淡薄实际执拗非常,怕是不肯入南山宗,就让她延续贫道小终南的香火吧……尔等若有资源,还望照顾其一二……”
玉真子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遗言了。
燕云等四名弟子热泪盈眶,只能连连点头。
玉真子从腰间取下储物袋,递给燕云,说道:“你答应贫道之事,且莫忘记了……”
燕云痛哭失声,哽咽道:“师尊放心,弟子但凡有一口气在,当重振大荒之名,雄立天下!”
“如此,贫道该走了……惟愿诸位,获上天垂怜,得大道,成正果……”
玉真子的气息越来越低,当最后一句话吐出时,他头一低,气息全无。
“师尊殡天,呜呼哀哉,弟子燕云、吉兆、元泰、青蝉,恭送师尊……”燕云大声喊道,三跪九叩,随后,他将眼泪一抹,瞪着血红的眼珠,厉喝道:“颂唱往生咒,恭迎师尊回山!”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