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零星的枪声在塞伦城内响起时,属于修格的新一轮战斗也正式开始了。
他已经来到了法委会驻地的附近,虽然驻地内的人员已经撤走,但驻地本身的防护魔法仪式仍在维持着运作。
法委会的成员们在离开前留下了足够令防护仪式维系两天的魔法结晶,在这些结晶的魔力被消耗完全,或是仪式本身被正面攻破前,它将一直运作下去。
这同样是计划当中的一环。
为了尽可能地缓解正面防线的压力,分散暗渊子嗣们的进攻力量,法师们将如今的驻地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在魔法生物们的感知中,这种庞大的防护仪式场将是无比显眼的存在,法师们期望能够利用这个被抛弃的驻地将相当一部分的暗渊子嗣吸引过来。
他们在离开前已经将仪式场进行了重新的改动,一旦它遭受正面进攻并因此而损毁,那么设置于驻地内部的战争魔法将会生效,届时,整个驻地内部以及周边区域都将遭受魔法火焰的炙烤。
倘若子嗣们仍旧维持着之前的那种状态,这种陷阱是极有可能成功的,但修格却知道,这些已经学会了谨慎和警惕,并开始尝试着使用各种不同策略的古老造物们恐怕在觉察到驻地异常之后,就会直接将它抛开,转而进攻防线本身。
“还是得靠我啊……”
修格轻轻地感慨了一声,他顺手抛掉了手中的一个水果罐头,那是他从藏身的废弃商店中找来的“奢侈品”,味道不算太好,但对于奔波劳累多日,一直只能啃干面包喝魔造清水的修格而言,这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享受了。
在那如同浸了血一般的天穹下,修格做了一个深呼吸,随后他便在远方枪声的陪伴下朝着法委会的驻地走去。
此时,他已经解除了对自己存在感的遮蔽,而随着他的行进,呈半透明状态的命运根须们开始在附近“生长”出来,这些样貌怪异的存在一旦出现,周围的情景与画面便会立即开始扭曲,并按照修格的意愿开始快速变化、成形。
很快,原本死寂一般的法委会驻地,便在修格的控制之下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驻防的士兵与法师警惕地看着四周,结晶炮严阵以待,在防护仪式的掩护下,甚至还有人在操纵数挺样式与卡尔凡重机枪截然不同的金属枪械——反正周围也没有别人,修格也懒得仔细考究每一把枪械的细节,于是他直接从自己记忆的深处挑了一些熟悉的枪械样式安在了这些幻境之中。
“这可真的是冒蓝火的加特林了……可惜,幻象终归只是幻象,如果能够实现的话,我可真的要去问问黑日结社‘能有几个师’了。”
看着眼前这些由不同时空的元素组合而成的情景,修格摇了摇头。
“抱歉,主人。以我等的能力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面对修格略有些戏谑的话语,命运根须们则颇有些惶恐,它们虽然有着惊人的智慧,但仍旧无法完全理解修格偶尔说出的一些古怪笑话。
“噢,看上去就很有意思,像是我们军人会喜欢的玩意。”
唯有贝恩哈特老将军一眼看透了这些幻象的实质,并对修格“捏造”出来的这些钢铁事物表达了浓烈的赞美之情。
作为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或者说灵魂,贝恩哈特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捕捉到了这些“铁疙瘩”所具备的特殊美感。
当然,他对修格的附和,更多的是为了减轻这位年轻后辈的心理负担,作为一个与修格的魔力、情绪共通的意识,贝恩哈特现在已经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修格所背负的巨大压力了。
距离最后的撤离时间点越近,留给修格的容错空间就越小。
在熟练地检查完埋设在驻地下方的那些战争魔法仪式后,修格抬起了头,看着周围已经完全成型且完美衔接在了一处的庞大幻境,他却是突然叹了一口气。
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将军忍不住开口劝诫了一句:“嘿,战前叹气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我只是想到了自己上一次逃离塞伦城时的情景。”
修格一边回应着,一边登上了驻地内的哨塔,他直接穿过了那些伪造出来的士兵幻象,来到了最高处,漆黑的迷雾渐渐漫上了修格的双眼。
在魔力视野的帮助下,他成功地瞥见了远方那因为暗渊子嗣的聚集而形成的一片魔力阴云,它们已经觉察到了修格的具体位置,并开始朝着修格的方向聚集。
修格将腰间的魔法书与转轮结晶铳取下,并将它们并排放在了哨塔的边缘处,他快速地从魔法书中撕下了几张由薇琳亲自印刻的湖泊级与河谷级魔法书页,随后又将杰拉德之前送给自己的那些特殊结晶子弹取出,并将它们填入结晶铳的转轮弹仓。
这样的战前准备动作,总是能够让修格进入最冷静的状态。
“上一次我从这座城市中逃出时,同样在面对这些怪物们的追缴……而那个时候,我的能力与处境只能够让我想方设法地保护自己,就连带上莎莉与舒伯特都已经是无比奢侈的选择了。”
修格在心中默默地说着,这些话语既是对贝恩哈特的回应,同时也是他给自己的一份解答。
“在抵达波尔登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是执着于在报纸上寻找与塞伦城有关的消息,我一直期望有一天,这座城市以及城市中的那些人能够摆脱困境,能够真正的得救,但这样的事情简直比童话故事还要离奇和遥远,它并没有发生。”
“战争开始后,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和别人一样将塞伦城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有一天,那些难民们还是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转轮弹仓已被填满,于是修格将拇指搭在了其侧面,随着指头微微发力,弹仓成功复位。
远方的魔力阴云开始滚动,这意味着,有相当数量的子嗣大军正在朝着法委会驻地逼近。
“我之前真的非常讨厌过命运和宿命这样的概念,但在过去的这几天,我想清楚了……无论我重新返回此处是因为绝对的巧合,还是所谓命运的安排,我都坦然接受。”
“至少它给了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一个让我洗干净心中负罪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