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临安城比起五年前,还要热闹不少啊。”
“只是,为何这城门的兵士都戴了孝?是哪位大人物离世了吗?”
陆游骑在从家里带出来的那头骡子上,他的旁边,是秦桧特地为李清照准备的马车。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入了城门便是岔路,虽然同车而来,毕竟目的不同。
陆宰叫停了秦十二,又对李清照道:
“还得去趟吏部,我就此下车了罢。”
“此番临安之行,居士还当慎思慎言。”
“待安顿了下来,你我再行叙旧。”
知道他有正事,李清照也没挽留,只是看着陆游:
“入了太学,当好好用功。”
“那是自然……唐琬,你……你,我……”
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小姑娘白了他一眼:
“念你的书去!男子汉大丈夫婆妈什么!”
看她这般铁石心肠,陆游不但没有难过,反而被说得又红了脸。
在这八十里路上,几乎每刻都会发生这样的一幕。
“走了!”
陆宰看自己儿子这幅模样,心中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个小丫头而已,男儿的气概都没了。
不过说起来,他也该到成亲的年纪了,不妨先把婚事定下。
心中又装了件事儿,等陆游从骡子上下来,父子两个换了个位置,陆宰这才说道:
“这边直走,便是钱塘门的方向了,大理寺和太学都在这边,你得记好了,临安城大,不比山阴,你当……”
话还没说完,便看着远处起了一阵灰。
几匹大马行得急,在前头开路,见了路人也不避让,吓得过往行人四处乱窜。
父子两个对视一眼,也不知是谁,在这皇城里有这般派头。
还没看见人,倒是先听见了她的音:
“表姐!表姐!”
那妇人穿金戴银,涂脂抹粉……特别是嘴上的胭脂,红得直扎人的眼睛。
贵是贵气了,就是这把年纪了还如此扮相,反而有些怪异。
秦十二早已下马半跪,王氏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扑身到了马车边上:
“表姐,我来接你来了!”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一只已经起了皱皮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轻轻抚上了王氏的脑袋。
“你可瘦了些。”
王氏抓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表姐,你受苦了。”
言罢,便就此垂泪了起来。
两人一个在车下,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里,一个在车外。
但丝毫不妨碍,她们两个就这么叙着话儿。
秦十二见了这场面,只是暗自庆幸着:
幸好昨日没有硬来,不然今日恐怕就已经是陪秦六去了。
陆家父子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知道这位,便是易安居士的表妹、当朝宰相的夫人了。
“那便是秦桧了吗?”
王氏的身后,站着一个精瘦的老头,虽未着官服,但从旁人对他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没错了。
“就是他。”
陆宰深深地看了秦相爷一眼,辛次膺写给他的书信浮现在了脑子里。
他当然是相信辛次膺的,尽管他说皇帝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但只要秦桧在朝一日,皇帝就算再变,又能变成什么模样呢?
过了好一会儿,王氏才止住啜泣声,秦相爷方才上前道:
“易安居士一路劳苦,先去府中喝盏茶,歇一歇罢。”
这姐妹重逢的热闹场面,顿时便冷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