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辛次膺回临安后,那四百多个步军司的禁军,都换了一个方向。
查船依旧是查船,但除掉查船的人外,剩下的人全都面朝城门坐着。
特别是为首的那个虞候,有时候有事被叫着了,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
好像生怕一眨眼,这明州城就会消失一般。
不过这样一来,确实是让明州城门的一众守卫,干啥都束手束脚的,放不开来。
一直到了天黑,见不到这些人的注视了,大伙儿才松下了一口气。
“每日被这么盯着,还不如索性把话说开了,要打要骂,咱们捱着便是。”
“咱们本就是奉命而为,他们禁军朝咱们撒个什么气儿!若真有能耐,倒是去找知府大人的麻烦,也不枉了他们天子卫队的名声。”
城门一众兵士,同样也觉得委屈至极。
不过很快,他们便看到那群人动了起来。
不是朝着明州方向,而是朝向港口,几百个黑压压的人影全都动了起来……说准确点,是全都港口跑了过去。
“又……金人又来了?”
不怪这人会这么想,毕竟除了这个可能以外,还有什么事是能让这群禁军全部行动的呢?
“关门!关门!”
反应快些的,已经叫人关上了城门,动作快些的,则是已经跑去朝范同禀报去了。
大伙儿站在城门之上,朝着明州港的方向看去,眼睛眨也不眨。
而此时……虞候知道辛次膺有能耐,不然如何能够得知官家砍杀吴表臣的事儿。
若不是亲眼见了,如何又能够说得那么清楚?
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老先生的能耐,竟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赵密来了也就算了,连……连皇帝陛下也一起来了!
建都临安之后,何时听说过官家离开过临安府!
若不是夜里海风吹得凉人,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只见皇帝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道:
“你们的佛祖,老……”他本来想说老子,但想着陈妙常还在,便换言道,
“你们的佛祖和地盘,朕已经划给你们了,这事儿又有户部的文书作证,做不得假!”
“接下来能不能收了这地盘,就全看伱们自个儿的本事……自然了,毕竟你们是外地来的,难免有些施展不开,每个被分了庙的人,自个儿点十个禁军跟着,别说老子不仗义!”
说到兴头上,终归还是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
不过好在小尼姑依旧沉浸在皇帝刚才的动作里,还没醒来。
有了皇帝这话,这群方外之人个个兴奋至极,好似这明州城便是他们的得道之处,好似今夜过后,他们便能够登得极乐、羽化成仙。
之前留下的禁军们现在才知道,皇帝原来在来的路上,便已经给这明州城换了主人。
现在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就进得城去,泄了昨日受的鸟气儿!
见都有禁军陪着了,刘邦清了清嗓子:
“给老子……冲!”
这群人等的就是这一刻,皇帝一声令下,一大群和尚道士还有尼姑,便朝着明州城大步突了过去。
动作之快,让这些个做了准备的禁军们,都不免咂舌。
看着这一幕,刘邦非常满意,低声对陈妙常道:
“一会儿城中可能乱得很,你且在此吹吹风儿,朕即刻便回。”
如此,他才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使唤着被封了官的学生老头,朝着明州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对于这群文人来说,他们与那群方外之人的区别,不过是皇帝没有下令罢了。
否则的话……哼哼,他们的动作绝不会慢给那些人。
等皇帝走远了些,女贞庵的主持才贴到了陈妙常的身前,笑容之和煦,好似看见了一座金山。
另一头,范知府没想到,这群禁军面皮那么厚。
昨日自己都做成这样了,他们居然还不走,今日还去查船!
城中一个个大户们整日就来找自己哭诉,不说别的,再让禁军查个几日,他就快凑不出去临安时给秦相爷的礼钱了。
原本就头大,可城门守卫来说的事儿,让他几乎都起了收拾东西跑路的心。
又想着城外还有禁军看着,范同寻思着,等这群人没了再跑,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如此,他才带着愠气登上了城门阙楼。
与昨日白天几乎如出一辙,但唯一不同的是,天色黑了,海边是个什么情况看不真切。
没一会儿,喧天的吵闹声传了过来,城头上的众人定眼看去……
只见数百人,不要命似的朝着城门冲了过来。
而他们的身后,似乎还跟了一些禁军。
范同心中大骇,只是看这些人奔跑的势头,他已经想到了金人的千军万马,更别提今日连着步军司的人也一起溃散了。
真是些贼配军!
范知府忍不住暗骂,若昨日让那些人抢了,今日又怎会生出这些事端!
他转身就想逃走,却听见先到城墙下的人喊道:
“军爷请开城门,我等是天童寺的出家人!”
天童寺又不在明州城内……难道是其他地方也有了金兵,所以这群和尚才逃难至此?
没等他多想,那些人便一个个地介绍了自己起来:
“我们是保国寺的!”
“小道是清道观的人,军爷请行个方便!”
“阿弥陀佛,我等是栖心寺的僧人,诸位何故将我等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