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刻三位中枢大臣还在讨论皇帝提出的设想。
下一刻,便亲眼见到这设想成了真。
带着兵马,不召而见,这抱的是个什么想法,大伙儿心头都有数。
只是可怜赵相爷想了一大圈,也没想到的来的会是这位。
永嘉郡王,赵士程。
这位与当今天子一样,都是出自商王赵元份一脉,比起太祖那脉的宗室来说,他这户的日子毫无疑问要好过许多。
就像是赵鼎带进宫里来的这小孩儿,他的父亲不过是一县丞而已,可赵士程却是袭了个王位,正儿八经的皇室待遇。
说起来,是这位的话,倒也合理了些。
毕竟他已经再无所进,除了皇位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可以惦记的了。
赵鼎将胡铨拉了回来,赔上了一个笑脸:
“郡王此举,意欲何为?”
赵士程还是在把玩他那把扇子,毫不客气的进屋坐在了主座上:
“赵相这不是明知故问?”
“确实不知,还请郡王指点。”
经历了靖康,又经历了苗刘,既见识过金人的铁骑,也体会过一年之内十余处的贼寇起义。
几度起落,熬死了秦桧杜充汪伯彦……对于赵鼎来说,确实是有冷静,或者说是装傻的资格。
赵士程也不多废话,他现在要抓的就是时间,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官家亲率大军出征,此番是个什么情况,还请赵相明言。”
“官家好得很!每日要吃七八碗饭,要御五六个女子,昨日还遣书信来,叫把宫里头的贵妃带几个去颍州!”
赵鼎没说话,胡铨抢先开了口:“若是郡王念着陛下,大可以亲自去颍州看看,说不定,官家也念您得紧!”
“哦?”赵士程也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真是如此吗?”
“不然呢?!”
他摇了摇头,又看着赵鼎:
“赵相当知道,本王今日能来,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有了万全的消息……大伙儿都是国之栋梁,何必把本王当做傻子呢?”
幸好刚才刘子羽朝着两人透了底,不然的话,赵鼎现在也是坐不住的。
可他坐住了。
因为这大宋国,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现在的诸军部署。
临安城的确是没兵,可不只是临安,两淮、江南、福建两广,现在都没多少兵。
赵士程能用的人,同样不多。
所以他并没有像胡铨这般说假话,而是反问道:
“郡王此行,家中人可知晓,大宗正可知晓?”
这是国事,但也是赵家的家事,这点很重要。
仪王赵仲湜生十一子,这位排在第七,是唯一继承了爵位的人。
他的其余十个兄弟,还有各自的子侄,全都在各军、各路、各郡效力,虽然官职不高,但都是做的正经差事。
若这是赵士程的意思,那还好办;但若是赵仲湜一脉的意思,那赵鼎就要掂量掂量了。
赵士程轻轻叹了口气:“他们都看得不甚明白,但本王既然来了,也当他们是应允了。”
“大宗正……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本王自会告知于他。”
“明白了。”
赵鼎算是知道了,这位脑子不好的永嘉郡王,现在竟然是连一个盟友也没有。
但他真是脑子不好吗?
赵相爷不信,所以他问了第二个问题:
“您的凭仗是什么?”
岳飞就不说了,那人是自己当年极力保举的人,是个什么性子天下人都知道,其余的,韩世忠也好,张俊杨沂中也好,都是昔日奉康王为帝的从龙之臣,身家富贵全都与官家绑在一起。
两淮襄阳诸将全都是皇帝的嫡系心腹,要说唯一有可能的,便是蜀中那边。
吴家兄弟受张浚提携之恩,虽然没有不听话的时候,但毕竟隔得太远了些……隔得远了,就不好控制了。
赵士程本来就没有想着要见血,不管是赵鼎还是刘子羽,都是名望颇高的人,若是他们能站在自己这边,自然能省去许多的功夫。
所以若是只要露出自己的本钱,就能让这几位对老九死心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他拍了拍巴掌:
“王元帅,进来与诸位打个招呼吧!”
王元帅……
不等几人多想,很快,门外便进了一个两鬓皆白的武将。
胡铨认不得他,可赵鼎和刘子羽却都是认识的,不但认识,而且都还是老相识了。
王燮,西军出身,是张俊的同袍,当年种师中征太原的时候,这位也在,有孝慈渊圣皇帝亲手所书的‘忠勇’表彰。
他后来的履历几乎和张太尉一样,绍兴初年的时候,和韩世忠、项光世、张俊、岳飞一起,并称为神武军五大将。
只是再后来,面对金军临阵先溃,在邠州又放任士兵掳掠,随后逃往蜀中,还想把皇帝也请过去,只是被皇帝给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