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心里头有怨,这与我们当年是一样的,如今他无路可走,我们给他一条生路,这不是妇人之仁,这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可是……”王世忠还想再说,郦琼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陡然间换了个语气道:
“若是不愿,取了他的性命也不是不行!”
说着,便从王世忠腰间拔出了刀来,众人正是不解,又见他把刀倒了过来,手指夹着刀尖,用刀柄对着王世忠:
“你去杀,去砍了王德的脑袋。”
说归说,王德虽然脾气暴躁,但对他们确实也是不错的,至少当年他们想要叛逃的时候……这动静连吕雉那样的匹夫都看出来了,王夜叉会没看出来?
可是他既没有上报,也没来拦着,光是这一点,这里的人就欠了他一个天大的情分。
所以面对着郦琼的诘问,王世忠挣扎了好一会儿,终究是叹了一声,不肯伸手去接那柄刀。
郦琼见此,又把刀柄对准了靳赛:“不然就你去?”
靳赛低头沉默,郦琼又把刀柄对准了别的人,所指之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shā • rén可以,杀宋人金人都可以,唯独杀那昔日的同袍,着实是下不去手。
王德为人率直,说话虽然难听,可对人并没有苛刻的时候,纵使不信他是真的来投降的,但终是不能强行为他安个罪名上去。
这种事情,他们做不出来。
郦琼也跟着叹了口气,好似他也巴不得王德去死一般:
“都不愿意杀他,那若是把他给赶回去,他做的事情,宋帝能留得下他的性命?”
“哪怕只有一成,一成的可能是真的,王夜叉就不能死。”
说完,他便再没有了阻碍,朝着城门奔袭而去,诸将面面相觑,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能怎么办呢?
元帅就是这么个性子,只是希望这夜叉到来,千万莫要把大伙儿给带到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去。
等到了城门口,那守将只是站在城墙上,大门紧紧地闭着,看了郦琼到来,连忙拱手道:
“元帅……有近千人。”
“若是他连一千个人都带来不了,那他也就不配叫作夜叉了。”
说着,郦琼脑子里不断回忆起那个夜叉的模样,轻轻吸了口气,吩咐道:
“开城门!”
话音一落,那守将大手一挥,拉着闸门的缰绳便被两人齐力转了起来……外边的景象一寸寸地、出现在了郦琼的眼前。
前方一个与王德有八成像的,正是他的大儿子王琪,也是个骁勇的人,当年一声声郦叔叔叫得可亲热了,虽然自己并没有年长他几岁。
而王琪身后的那群兵,有不少的都是熟人,昔日在左护军之时他们便是王德的亲兵,几年时间过去,再度看见这些人,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王夜叉……他现在躺在担架上,并没有起身,只用一个全秃的脑袋对着自己,可就算是这样,郦琼仍是把他给认了出来。
说来也是好笑,那时候整日与这人相处,自己嫌弃他粗鲁的紧,像是一个野人;他也常常骂自己穷酸,真有本事便去考个进士,在军营里面卖什么文采。
两人几乎一见面就会吵,有好几次甚至险些动起了手来,虽然刘光世在他们两个身上玩了一手制衡之术,但不管是郦琼还是王德,他们各自都明白。
互相之间其实是没有什么仇怨的。
他顿了顿,就想出城门去,却被后来赶上的几个将领拦住了:
“元帅……小心有诈。”
郦琼笑了笑,当真就停了下来,只是扯着嗓子喊道:
“王夜叉,你有诈没有呀!”
那担架上的人原本像是一具尸体一般,动也不动,此时听了郦琼这么问,忽地便坐起了身来。
这下子,众人才把他给瞧了个清楚。
还是那副丑陋的模样,现在瞎了只眼,显得更加的吓人了,而且他头上掉了一层皮,便索性把头发全给剃了,现在分明是个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