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塌方时轰隆沉闷的响声像是一道滚滚而来的闷雷,噼啪的雨点砸在泥坑里,荡开一圈圈泥黄的水纹。小哥在雨声中哭得撕心裂肺,满身污泥,拼命用手一点点扒啦开埋在她身上的泥浆石块。
她虽然闭了气息,但五感还在。此刻她在下面躺得万分煎熬,全身上哪里都痛,小哥正值青春的嗓子嚎起来也真要人命。
虽然最后关头用木却撑了一下,但木却压下来的时候直接压裂了她的肋骨,她现在还活着全靠师兄送她的唯一一只木却。
对,保命的东西还不是自己做的呜呜。
舒窈全身被压得一动也不能动,胸口的窒感很难受,泥水湿黏答答的糊满全身,这种粘稠感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偏偏一时半刻没办法脱离。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了。
但她实在不想动了,稍微扭一下都得花费很大的力气。好累,算了吧,先这样睡一觉,指不定这幅样子能睡着呢。
对于她来说,暂时的封闭不会产生什么大的损失,顶多虚弱一阵,等她有力气了再想办法顶出去就好了。
胸口的压力减小时她迷糊着醒过来一次,五感渐渐回归,但即便能听见一些声音,那声音也像是远处传来的,闷闷的听不清晰。那是小哥戚戚呜呜的哭声,还有木却“咔嚓”裂开的声音。
她的身体一晃一晃的,并没有多少知觉,却隐约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点一点拖行。
她抬头看去,细小的雨滴落入她的眼中,她将那冰冷眨去,渐渐清晰地看见小哥惨白且狼狈发抖的脸。
她脑袋一片混沌,看得见,却无法思考。她此刻并没有发觉,自己的眸中满是水光。
她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她想对他说:小哥,别怕。
这一觉意外地沉,醒来后的第一眼就看到小哥红彤彤的眼睛含着水光,见她醒了若华一把抱住她呜哇哭了出来。
天已经黑了,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的石洞。一旁的火堆燃着明亮的光,将温暖的热传递到她身上。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全身像是被擦了一遍,还留着淡淡的泥土腥味。
她把手按在自己身上上下摸了一遍,发现受伤的肋骨完全好了。她愣了一瞬间,眨了眨眼,是那只木却做的?
她的身体□□着,身上仅盖着一件略有些潮湿的披风。
舒窈迟疑着抬起手抱住他的肩,这一动作披风便从肩上略微滑下,露出一片春光。她低头,默默将其拉回,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其实也没什么,若华喜欢男人,看她肯定和看同性似的。何况他们睡都一起睡过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华的哭声拉回了她的思绪,舒窈笑着拍拍他的背安慰他:“被埋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呀?”
若华推开她用力擦擦眼泪,争辩道:“我哭我自己不行吗!”
若华两只手承爪状虚张着,他双眸含泪吸着鼻子小心吹了吹指尖的伤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浸了水似得亮晶晶闪着光,发现舒窈疑惑的目光后睨了她一眼,继续流泪。
她这才愕然发现小哥那双细皮嫩肉的手都快烂了,上面指甲翻起露出白森森的指骨,有些甚至连指骨都已经破烂,触目惊心。她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了!”若华看着舒窈没心没肺的笑,不懂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她在泥里被埋了半天,他则在雨里疯狂挖了半天,光是想想当时挖得有多痛他的眼泪就又涌出来了。
“我还以为你……”他不敢再说下去,他当时真的以为她已经死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我哪儿那么容易死啊。”她忽略心口的异动,讪笑着拍着胸脯说道。
我不会这么简单就死的。
抽了仙骨废了灵府都还活着,她的命大着呢。
她的视线再次落到他伤痕累累的手指上,目光忽而柔和了。很疼吧,即使正疼着他也是为她先哭,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疼吗?”舒窈小心地握住若华的手腕,动作温柔地有些不敢触碰他的手指。
若华呆了半晌,像是突然才意识到一般撒娇似的干嚎起来,“哎哟疼死我了!苏舒,我的手啊!”嚎了一阵后就是真的哭了。
舒窈看着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怎么的就笑了出来,只是觉得他这幅鼻子眼睛通红的样子很可爱。
他这样子太像一只小兔子了。
“你还有脸笑!我都成这样了。”若华抬眼看着她的笑,心里觉得十分羞恼,原本呜呜咽咽的哭声一下子变成嚎啕大哭。
“好好好,我不笑了。”舒窈忙敛笑,拉住他想要去抹眼泪的手,虚弱地咳了一声正色道:“别动,你这手沾不得东西。”她抬起他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他的指尖,“我给你吹吹,吹了就不痛了。”
若华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拗不过她,之后就任她吹了。
他泪眼婆娑地认真看着她,突然平静地开口:“其实我并没有那么爱哭,只是遇上你之后就……”他侧头想了一想,“大约是你总气我的缘故。”
舒窈失笑,并不在意他将错都推给自己。“嗯,你可以哭,哭了我就哄你,你一向好哄。”
“苏舒!”若华觉得她是在说他难哄,瞪着眼睛下意识便伸出脚踢了她一下。
“好好好,我不说了。”舒窈无奈,暗自用稀薄的灵力清理他的伤口,但效果甚微,最多帮他止痛罢了。
若华低垂着眼安静地跪坐在她身边,不知是疼的还是仍心有余悸,肩膀耸动时不时抽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