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砚轻弯了下唇,接过那本封面涂鸦了卡通小猫的笔记本。
宋清瑶眨了眨眼,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容砚刚才……是笑了吧?
宋清瑶抿抿唇,目光飘忽下移,浅棕色的牛皮纸面衬得他指节白皙,泛着淡淡冷光。
原来……他喜欢学习啊,那这样的话,她以后可要多抄知识点给他。
唇角梨涡陷下,宋清瑶开心到心里小人转圈圈,她好像无意间知道了靠近容砚的捷径。
“容砚,我可以跟你一起去看成奶奶吗?”
宋清瑶也只是通过前世成昊的只言片语听说过这位和善的老人家,容砚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她拉扯长大的。
容砚轻眨了下眼,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抿唇轻嗯了声。
宋清瑶跟着容砚推门而入的时候,成昊正握着饭勺给成奶奶喂骨头汤,看到容砚身边的人,眉梢挑起一个小弧度。
成奶奶也是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女孩。
宋清瑶绞着手,乖巧地主动打招呼:“成奶奶好,我是容砚的同学,叫宋清瑶,您叫我瑶瑶就好。”
“诶,好。”成奶奶又转头对成昊吩咐道:“快搬个凳子给人家小姑娘坐啊,这么没眼力见儿呢。”
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成昊突然笑了两下,对着容砚打趣道:“没听到奶奶说吗?不给你媳妇儿搬个凳子?你舍得人一直站着受累?”
容砚下意识地去观察宋清瑶的表情,她似是有点儿惊诧,忽闪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成奶奶愣了下,慈祥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逡巡一会儿,像是明白了点什么,和善笑着。
“不、不是的。”宋清瑶连连摆手,说话都有些磕绊,“奶奶,我们就是普、普通同学,不是他说的那样。”
宋清瑶边说还边悄声观察容砚的神色,生怕他再因为成昊的揶揄不高兴,她好不容易才让容砚慢慢接纳她,如果再因为这样一句玩笑话被打回解放前,她大概率会被气死的。
眸间刚亮起的光因为她这一句过于/迅速的否认缓缓寂灭,容砚垂了一下眼,再抬眼时面色平静无波,他向来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老人家经历过的事比他们吃过的盐都多,三两句就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绕。
大概就是……容砚这个闷小子喜欢人家姑娘,却又不敢讲。
“瑶瑶是吧,来坐这里。”成奶奶笑着向她招招手,又拍了两下病床沿。
宋清瑶坐到老人旁边。
“成昊,你跟容砚去打点热水,没热水了。”
成昊秒懂,拎起水壶拽着容砚的胳膊出了病房。
成奶奶握住宋清瑶的手,小姑娘一看就是温柔贤惠,知书达礼的,心中愈发欢喜。
“容小子呢,也算奶奶看着长大的,这小子虽然面上看起来凶,不好相与,其实他就是面冷心热,很知道疼人的。”
宋清瑶眼瞳里盛满了疑惑,不太明白成奶奶为什么突然要跟她说这些,只是顺着老人家的话点点头。
“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出生那年,他那混账爹下海失败,家本都赔进去了,自己不争气还非把这股怨发在刚出生的小孩子身上,说他不祥,特意请了一个神神叨叨的骗子给他算命,这巷子里的人嘴碎,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没人再敢跟容小子一起玩了。”成奶奶叹了口气,抹了把眼角,继续说:“他那混账爹也是,从下海失败后就一直憋着股怨气,时不时地就借着喝醉撒酒疯打骂他们母子,后来容砚很小的时候,母亲跟着人跑了,那时候,他才七岁吧,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还得受着他那混账爹的怒气,小小的人儿,都瘦脱相了,身上还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的伤,看着就让人心疼。”
原来从前的容砚经历过这么多不好的事,单只是听成奶奶说这些,宋清瑶的心就像被人闷捂着一样,重重地直往下坠。
“容砚这孩子没什么朋友,这么多年,除了成小子是跟他一起长大,得他几分亲近外,他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
宋清瑶抿着唇,心像被人塞满了未成熟的乌梅,鼓鼓囊囊地溢满酸涩。
思绪万千,宋清瑶不由得想起了二十三岁的容砚,像是燃烧殆尽的柴堆,又像是即将落幕的烟火,眼神永远是沉寂无波,宛如一潭死水。
可他又是温柔善良的,他会在她经济困难到没地方住的时候接纳她,会在有不好的社会新闻爆出来的时候接送她上下班,甚至会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以命相护。
这样一个心存善念的人,世界不该以痛吻他。
从医院出来,容砚就觉得宋清瑶很不一样,看向他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疼惜怜爱。
不用猜也知道成奶奶都跟她说了什么。
可他并不想要这种和路边流浪狗一样的怜惜施舍。
“宋清瑶。”容砚突然停下脚步,压低身子去捕捉她的视线,“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宋清瑶回视着他,眼瞳里点点疑惑,“什么话?”
“路边一只翻垃圾桶的流浪狗,本来它是没什么好可怜的,只有你给它一块骨头又走开的时候,它才是最可怜的。”
容砚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怜的,也不需要她泛滥成灾的同情心。
他要的……是她的心。
“容砚。”
宋清瑶突然踮脚。
温热撞了满怀,呼吸间满是清新的橙香,容砚的心漏了一拍,浑身血液像被烫过一样,是温凉的夜风吹不散的燥热。
宋清瑶抱着他,半张脸深埋进他的肩膀里,声音轻柔地说:“容砚,谢谢,还有对不起。”
这是她很早之前就想跟他说的一句话,谢谢他的帮忙,谢谢他的好,还有对不起连累了他。
虽然这些话二十三岁的容砚再也听不到了,但换个时间空间,宋清瑶还是想说,不管是二十三岁的容砚,还是十七岁的容砚,谢谢,还有对不起。
肩上布料被洇透,容砚轻拉了下喉结,动了动微僵的手指,在快要触到她后背的那一刻,又蜷紧了手,小姑娘在他怀里低低啜泣着,为他曾经经历的那些不好而悲伤,沉吟片刻,容砚缓缓松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她。
容砚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她抱了他,难过的是这只是一个出于同情可怜的拥抱,无关任何喜欢和心动,不带丝毫旖旎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