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和黑夜交替之际的逢魔时刻,容砚正准备换件衣服出门找宋清瑶。
屋外猝不及防传来“嘭”地一声巨响,这样的声响在这个家每天都要上演无数遍,不出意外应该又是容荃喝醉了,在踹楼梯间的门。
容砚没太在意,可良久都不见有下一步的动静,心中难免涌上几分疑虑,往日他喝醉了可不是这么安静。
他迅速换好衣服出了卧室。
楼梯间的门被踹坏了,门板斜挂在门框上,容砚丝毫不怀疑它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掉下去。
灯没开,周遭漆黑幽静,伸手不见五指,像张着深渊巨口的怪物。
容砚找到墙上的开关,白炽灯亮起的那一瞬,整个人也滞在了原地,瞳眸震缩。
容荃仰躺在长长的阶梯下,脑后一滩殷红的血,蔓延铺展,触目惊心。
似是被灯光刺到了,他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眼球望向楼上居高临下站着的人,他朝他的方向伸出手,那是一双沧桑布满褶皱的手,掌心指腹都是厚厚的茧,因为长时间吸烟,指甲渍成了黄色。
容砚看他嘴唇颤了颤,似是想说什么。
他下意识地前挪了一下脚步,像是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容砚瞬间反应过来,脚步却是往后退了又退。
直到浑身是血的容荃消失在视野里,直到他的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
容砚靠墙平复着呼吸,室内灯光黯淡,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转,像雨滴滴落水洼发出的声音,心绪随着时钟摇摆,溅起一圈圈情绪的涟漪,他脑中走马灯一样回溯着过往的种种。
从记事起,父母就一直在吵架,每到深夜,房子的每一处角落里都充斥着嘶吼,辱骂,接着是殴打,彼时的他尚且年幼,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捏着拳头,红着眼睛听容荃骂他扫把星,狗杂种。
六岁,容砚永远也忘不了那个雨天的生日,小小年纪的人,眼馋甜腻的蛋糕,鼓起勇气告诉母亲想吃蛋糕的生日愿望,母亲拿着钱出门,却再没回来过。
他被彻底遗弃,容荃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木棍落在肩上,后背上,蓝绿色的啤酒瓶不知道多少次砸过脑袋,满地都是沾了血的碎玻璃渣,他无数次被打到气息奄奄,街边邻居听着,看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捞他一把,哪怕是一句“别打了”都没有。
容砚看着他们生怕招了晦气似的步履匆匆地从他们家门前走过,第一次,他意识到人性的冷漠。
后来,是善心的成奶奶看不下去,留他吃饭,给他包伤,那时候,成昊笑他怂包,被人打却不知道打回去。
再后来,成昊教他打架,教他怎么用拳头保护自己,容荃渐渐地不敢再找他的不快。
七点的钟声敲响,容砚轻吁一口气,异常平静地迈步回到卧室,他在床边坐下,视线不经意间看到枕下露出一角的贺卡。